平阳公夫人顿了顿,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平阳公继续道:“沈隽意与阿曜同在翰林院,作为编修,主要负责修撰国史、草拟诏书,还能参与皇帝的讲学。倒是个好去处!”
闻言,平阳公夫人眼中闪过了一丝复杂的神色,但很快就掩饰过去,勉强笑了笑,宽慰道:“阿曜,你别着急。慢慢来,总会有出头之日的。”
平阳公冷哼一声:“心浮气躁。翰林院的官员都是从基层做起的。你给我安心做好典籍的工作,积累资历,日后自然会有升迁的机会。”
凌降曜恭敬应声,“是,父亲教训得是。儿子谨记于心。”
但他心里的不甘却丝毫未减。
他知道,以沈隽意的才华和风范,再加上谢家的支持,日后必然平步青云。
而他,即便有平阳公府的出身,在翰林院这种以才学为尚的地方,恐怕也难以超越那个人。
除非……
他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的光芒。
平阳公似乎看穿了儿子的心思,语重心长道:“老实说,为父也不满意你只做个小典籍。但既然已经这样了,就要拿出气度来。切记,在官场上,最忌心浮气躁。你要学会忍耐,积累力量,等待时机。”
“朝堂之上,风云变幻,谁能笑到最后,尚未可知。”
凌降曜深吸一口气,恭声道,“儿子明白了。”
平阳公挥了挥手,“好了,天色不早,你明日还要去翰林院,早点回房休息吧。”
“是,父亲。”凌降曜行了一礼,退出了主厅。
接下来的日子里,凌降曜开始了他在翰林的生活。
每天早上入署,晚上才能回府。
作为典本,他的主要工作就是整理文书、抄录文件,偶尔也需要做一些简单的校对工作。
这些工作虽然琐碎,但也让他逐渐熟悉了翰林院的运作方式和朝中的各种事务。
然而,令凌降曜难以忍受的是沈隽意在翰林院中如鱼得水,很快就受到了上司的赏识。
短短几天内,沈隽意已经参与了几次重要文书的起草工作,甚至被大学士授予点名,加入了一个修改撰国史的小组。
这日,凌降曜正在整理文件夹,忽听侍从来唤。
“凌典簿,掌院大人要见你。”
凌降曜握着毛笔的手微微一顿,宣纸上的字迹洇开墨团,他搁下笔,对着铜镜快速整理官服,玉带上的缠枝纹硌得掌心发疼。
穿过九曲回廊时,各种揣测如蜂群般涌来。
莫不是这段时日誊抄文书出了纰漏?
踏入大学士书房,檀香味裹挟着墨香扑面而来。
凌降曜垂首行了全套谒见礼,广袖扫过青砖时带起细微声响:“不知大人唤学生前来,有何差遣?”
伏案批注公文的老学士抬起眼眸,目光锐利,语气波澜不惊:“前日见你誊写的经史札记,蝇头小楷倒有几分功底。”
他推过案头一摞泛黄卷宗,封皮上《前朝典章实录》几个朱砂字鲜艳如血,“这些需重新抄录成册,明日起开始吧。若遇缺页错漏,随时来问。”
凌降曜心头猛地一跳。
前朝秘档向来是翰林院里的烫手山芋,能接手这种差事,分明是被委以重任!
他强压下狂喜,声音却还是带了几分颤抖:“学生定当逐字校勘,不敢有半分懈怠!”
正翻阅着卷帙浩繁的档案,忽听外面传来声音:“沈编修到了。”
“进来。”
凌降曜握着卷宗的手指骤然收紧,羊皮纸边缘在掌心压出红痕。
随着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月白色衣角掠过门槛,沈隽意束着玉带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
“学生见过大学士。”
“此番唤你来,是为这份赈灾策论。”大学士将素绢奏章推过去,墨迹未干的纸上密密麻麻写满蝇头小楷,“皇上明日便要过目,需着重润色钱粮调拨那部分。”
沈隽意俯首接过奏章,袖口露出一截缠枝纹:“学生定当竭尽所能,不负大人重托。”
他起身时不经意扫过凌降曜的方向,目光交汇的刹那,凌降曜仿佛被烫到般别开脸。
看着沈隽意捧着奏章离去的背影,凌降曜盯着自己怀里的旧档案,指甲深深掐进纸页。
同样是初入翰林院,一个能参与关乎国计民生的策论润色,一个却只能与故纸堆为伴。
跟大学士辞别后,他刻意加快脚步追上沈隽意,皮笑肉不笑地道,“沈兄这笔杆子,果然让旁人望尘莫及。”
沈隽意正将奏章收入楠木匣,闻言抬了抬眼,目光清冷淡漠,“世子言重了,不过是为是尽本分罢了。”
“好个本分!”凌降曜冷笑出声,“状元郎的本分,怕是要直通天听了?”
对方却只是将匣子锁好,声音不带半分情绪:“假以时日,你我皆有机会。”
说罢抱匣离去,青石板上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穿堂风里。
“沈、隽、意!”凌降曜见他油盐不进,不由着恼。
是夜,凌降曜躺在硬板床辗转反侧。
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树影,他盯着晃动的暗影,突然翻身坐起。
既然才华难以短时间超越,那就另辟蹊径!
天刚破晓,他便揣着精心准备的江南茶点,敲响了翰林院东厢房的门。
此后半月,凌降曜每日穿梭在老编修们的值房之间。
他记得张校对偏爱湖州的毛笔,王编修常咳嗽需润喉的蜜饯,甚至连门房老周的孙儿喜欢糖画都打听得一清二楚。
当他终于能自如地坐在堆满典籍的隔间,听着那些藏在茶水间的秘闻时,一个消息让他瞳孔骤缩——沈隽意主笔的《世宗实录》里,对某次宫变的记载似乎与官方口径相悖。
表面上,凌降曜依然每日按时抄录档案。
他特意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出原文中的错漏,甚至绘制出时间轴备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