捂藏印
一道强音收敛怒气,却仍旧在四人耳畔烧起了情绪。
天渊管地浊,人间奉仙神。三界俯称臣,万年秩序存。
但在万万年的长河里,意外从未绝断,尽管缘由纷繁复杂,却不可否认“天渊一天、玄泽一月、地浊一年”的时间维度与“天渊掌权”的事实交叠,是何等的荒谬。
仙族人挥一挥手,人间就过了好几个时辰。在这样极致的悬殊下,怎么可能会有真正的“神佑世人”。
“你可以接受多长时间?”单泉溪缓声问。
逍霆子踌躇,单泉溪解释:“人魔契是四界浒气紊乱的直接原因,重置罔清、地浊浒气是当务之急。随后才能谈平定四界。这是你我交易的出发点。人族管人族,仙族管仙族,四界各司其职,这也是我想要的。但要达成这个愿景,就算是我,就算郜幺、三山、蛟族、定道军都站在我身后,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九重天四司运转万万年,绝非短时间就能彻底焕新;更重要的,倘使四界浒气仍旧维持那个‘日、月、年’的时间规则,我们所求,都会成空。”
逍霆子眸光变冷:“而要改变时间规则,就得重塑浒气,阴阳卦却不在你们手里。接下来,你们将聚合九重天可用的全部力量夺回阴阳卦,这就需要三界稳定、至少不能分散天渊的兵力,也就是说,要达目的,你还是得先稳定人间——不就又绕回来了,单泉溪,你玩我呢?”
“你知道得挺多。”单泉溪不动声色地退步,逍霆子一顿,霎时侧头。
只见悠悠凉凉的灵息终于凝聚,凌寒的冰晶绕成一圈,溶解了一团灰蒙蒙的浊气——
“的确是苍虚魔兽之灵。”凌寒向单泉溪点头。
“玩倒是不至于。只是我单某人,从来不交藏着掖着的盟友。”
赤漾鸟冲破障眼法,一羽捎人,将他们带离蒙蠡原,逍霆子甚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擡眼已见新的庄严建筑。
“......四渡峪?你们——”
雁惜收回杳蔼流玉,多了几分耐心:“人魔契之前,晨时月移位才是混乱的开端。秦枭子弑父伤师、逃入地浊,可他分明重伤垂死,如何再能经受地浊排异之痛?我们原本想过,那是因为他的黎原风主人身份,但......”
雁惜施灵送人,把逍霆子带到温澜后方。
红衣女子正凝神聚力,将三种不同的灵息交替注入一道灵粒浮动的屏障。
——这是异灵入地浊的测试。
“第一,是魔界至宝黎原风。”
屏障躁动,灵息溃散。
“第二,是秦枭子自身的法力。”
效果同上。
逍霆子呼吸紧了些。
温澜捧起最后一昧,雁惜眸光和缓,对向他:“第三是什么,元帅应该比我们更清楚。”
灰灵前渗,毫厘之距,逍霆子终于坦白:“风黯。”
他落回眸,注视雁惜:“第一个闯进地浊的不是秦枭子,是风黯。”
灰灵穿透浒气样本,温澜右拳紧握,瞬闪提人,死死攥着逍霆子衣领:“他怎么进来的!?”
逍霆子嘴角掠过一抹凉薄的讥讽,冷声对温澜:“你当了这么多年的地浊护法,还来问我?”
温澜睫眉抖动,瞳孔缩了又张,逍霆子推开她,漠然地整理仪表。
“四渡峪掌四界浒气,那四个老头手里握的,可是四界最强防御之力,连真正的黎原风之主都没有办法的事,他区区风黯又怎么可能强闯而进?”
温澜声激:“可风黯是龙神灵识的化身!”
逍霆子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是啊。你那四位界主也是这么以为的。”
温澜身颤,所思所虑倏尔连串一通,难明的纠葛压向心坎,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雁惜扶稳她,抛开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冷静再问:“你呢?”
她严肃地盯紧逍霆子:“你身上为什么会有苍虚魔兽之灵?”
逍霆子摊开双手,神色温和下来:“不仅有苍虚魔兽之灵,还有你曾留给我的仙灵。”
一灰一紫各占一方,在逍霆子手心显现。灰的偏煞,紫的偏善,两灵交织于人体,护了他一生周全。
“不是我的灵法胜过了人间生死之律,而是你用仙灵救我性命那一刻,我已不再是纯粹的人族。”逍霆子双掌合拢,紫光包裹了灰氲,重新注向他的身。“第一个被魔气残害的人族,不是泠度寺那个和尚,而是我。”
他平缓了神情,身背笔直,转向雁惜。
“从齐禹回蔍泚,叱漠是必经之路,我便是在那被骸湮魔气误伤。魔气侵入灵脉之前,幸好有你的仙灵滋补,我才不至于像那个和尚一样魂飞魄散。但你从未察觉我体内的魔气,”逍霆子弱些声音,“因为放魔进来的那四人需要隐瞒——”
逍霆子吐出鲜血。
“捂藏印......你怎么——”
“这便是泄露秘密的代价。”男子擦掉嘴边的污血,凝重地眺向前方。
雁惜怒火焚烧,咬牙切齿地焊立双腿。
四渡峪。
口口声声为寻龙神、为保四界、为护众生安宁的浒气归所四渡峪。
魂儒朝上,通天卷开启,四圣第一反应是自我澄清,而四渡峪的首要关切亦与众生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