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契者
茫茫大雪骤停,黑气缭绕的抽魂阵在定道营中格外扎眼,士兵惶恐逃窜,温澜、易箐为陆潮生及蛟族千人护法,阻止凶阵运行。可随着狼族的蹊跷消失,抽魂阵逐渐失控,吸附人族的力量大大加强。
凌寒本想出招,却发现抽魂阵化出了自卫之灵,隔断内外。而冰息靠近一寸,那自卫灵就会对阵中众人碾压一分。
“摆明是冲着定道军来的!”温澜关切地瞧着阵中人族,怒不可遏,“为何要抽我兵士精魂?笛泞絮......贾楠书......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紫光照落,谢胤、谢肃施法协助,雁惜藏掩对抗之力,欲以人身偷渡入阵。
奈何抽魂阵法灵觉敏锐,识破异体,刹那重击雁惜。
紫灵身主像碎石一样被震开数百里远,风速太快,她有力自救时脑袋已被晃晕了,分不清方向。金光再“唰”一下撞过来,改变她的轨迹,雁惜“啊”了一长声,稳稳地落入凌寒怀抱。
她没管身后,盯着天边那道急匆匆的身影:“臭梧阙,你能不能温柔点!”
单泉溪瞥了一眼远方,面色宽和了些,没应话。
雁惜稍显烦闷,回眸侧头,径直撞见了凌寒一丝不茍的眼神。
他左臂揽她肩背,右臂勾着她膝弯,脑袋微垂,专心致志地疗她左额角的瘀伤。男子温润的鼻息扫过她面颊,雁惜甜滋滋窃笑,他才缓缓回神。
“还疼吗?”凌寒柔声问。
雁惜别开眼,借他臂膀的力量往上蹭了蹭,贴近他耳边,说话之时偷偷吻了他的脸:“不疼。”
凌寒肌肤一颤。
他想拥她再做什么,她却敏捷地跳下他怀抱,马不停蹄奔向单泉溪。
凌寒敛藏笑意,步伐稳健,快速跟上。
易箐把杳蔼流玉困住的逍霆子押近,男人轻蔑地瞄一眼凌寒背影,神色倨傲而复杂。
金光比太阳更暖更亮,烘散天地的冷意,潺潺流水淌化积雪,泥土褪换新颜。凉气蒸腾时,赤漾鸟跃下云端,长羽飘逸如襟带,叠续流转,所过之处,殷红晕开,逐渐染透整个天空,灼烈的色彩震慑人心。
“赤彤流云雾......”雁惜眉色飞扬,激动地唇齿颤抖:“短短时日,这家伙的上神之力,竟已能突破五重阶了!”
阿漾脆声长鸣,直线滑翔,接走单泉溪,落到雁惜、凌寒身边。
抽魂阵坚固如旧,金光无处可击。
“狼族不是阵法的操纵者。凶灵源头不在蒙蠡原,也不在人间。”单泉溪攥紧拳头,“要么从内破,要么找到抽魂者,否则......”
他不敢再说下去。
抽魂阵中皆是青壮人族,身含灵力却不多,从内突破的可能性极低。可要找到抽魂者......
雁惜一招闪向逍霆子,提起他的衣领:“笛泞絮跟你合作,你知道她的目的,抽魂者在哪?说!”
骁烈元帅脸色不好看,但面对雁惜,他收敛了脾气:“我没有线索。狼族以定道军精魂有用为由,要与我合作。我多问两句,那女人却闭口不谈。后来我谋算一通,便预先布下蒙蠡原结界。本想的是她们既要操纵抽魂阵,又要逃离,一心二用难以成功,定道军身后还有你们仙族,我才——”
他愤恨一撇眼,“谁知道那个心机深沉的狼族二公主背后还有别人。”
问不出线索,雁惜悻悻甩臂,心急如焚,“贾楠书。一定是贾楠书!可我们能去哪里找他?他会在哪里——”
凌寒牵紧她的手,沉声提议:“大海捞针不是不行。你我三人各向三界,倘使郜幺、九重天、三山有人可援,胜率更高。互留传送阵,背水一战。”
雁惜握他掌心,认真点头。
“死马当活马医,冒险一试总比坐以待毙强。”单泉溪毫不犹豫,聚灵作阵,三面刚刚成型时,陆潮生迫切大喊:
“你们看!那抹红灵、那人是谁——”
喷散状的光柱耀亮刺眼,以其为轴,周围聚起一个椭圆形的光圈。光束所照,定道士兵的痛觉削弱,逐渐恢复力气。
雁惜四顾,却不见温澜。
她迟疑着定睛,在强光尾翼处发现了一双被雪水浸透的宽扁布鞋。那鞋面缝缝补补,沾了一层又一层的泥灰,无声地吐露着岁月的痕迹。
雁惜下意识往前跑,脚步越来越快。
阵中那团红光越扩越大,她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终于,红光靠近抽魂阵中心,雁惜看到了那被光晕挡住的身形。
“......温......温城主?!”
苍苍白发遮盖头顶的期颐老人满面沟壑,睫毛脱落,眼皮皱得像老树皮,压得眼睛睁不开。他佝偻着,魁壮不再,双臂颤抖不停,瘦小的身躯犹如一根废虚的干柴,仿佛任来一晌狂风,就能将他彻底掀翻。
但他仍然铆足力气,坚定不移地倔向阵法中心——那个漩涡急剧的危险之地。
“不,城主、温城主,您不能去,您的身体承受不住——”
“嘭咚”的撞击声凿震人心。
雁惜红着眼眶擡头,只见抽魂阵法的另一边,温澜泪流满面,双拳迅猛挥动,指骨都要碾碎了,那自卫之灵也没有丝毫改变。
易箐鼻酸,死咬右手背,不让泣声泄出来。
“阿澜。”身陷阵法的老者徐徐侧头,望向温澜,“别白费力气了。”
他的声音沧桑,捎带着年岁的沙哑和承痛的挣扎,却始终吐露着冷静:“退出去,三里之外。当我的身体被漩涡吞没之时,红光会指向抽魂阵灵力最弱的地方。和你的伙伴配合,一击强破,才能让定道全军摆脱厄运。”
漩涡急转,温肃泷身体一晃,温澜心都提到嗓子眼,热泪崩盘,撕心裂肺:“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