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符易主
裴元洛的银甲结满冰棱，掌心的虎符被体温焐出蜿蜒血痕。他望着冰窟里浮沉的调兵印信，想起三日前明珠咬破舌尖喂他解药时说的话：我要你活到看着我焚尽这宫阙。此刻那染血的虎符正勾住冰层下的枯枝，像极了萧瑟金冠上断裂的九翟尾羽。
将军当真要换？北境狼主的使者抚着铁护腕，腕上缠着明珠的淬毒发带，王帐里的巫医可说了，噬心蛊入脑便再无回天之力。
裴元洛撕开臂甲，露出猩红溃烂的旧伤——那是吞服血菩提留下的毒痕，此刻正随着心跳蚕食经脉。他将染血的战旗铺在冰面上，旗角绣着的南国朱雀被剑痕斩成两段：再加三车西蜀火油，换虎符与......他顿了顿，剑尖指向皇城方向，换她全须全尾地走出摘星阁。
狼主使者突然割破掌心，将血滴在冰窟中。血珠凝成冰粒的瞬间，对岸亮起七盏赤红灯笼——正是明珠被困摘星阁时挂在檐角的信号。裴元洛的剑鞘撞碎冰面，看着虎符坠入漆黑的冰河：告诉狼主，我要他在阵前亲手将虎符交还。
子时的风雪卷着火星掠过皇城，明珠的指尖在顾唯卿心口画着第九朵海棠。太子鎏金扳指上的烬字烙在她肩头，与旧伤叠成诡异的图腾：爱妃可知，裴元洛用半块虎符换了你这条命？他忽然掐住她咽喉按在窗棂上，可惜那傻子不知道，真正的调兵符早被孤熔在祭天鼎里。
明珠的护甲勾断他腰间玉带，藏在暗格中的密信飘然落地——正是裴元洛昨夜射入阁中的箭书，信笺边缘还沾着冰碴：殿下熔了虎符，却熔不了四境人心。她忽然轻笑，您闻见焦味了吗？像不像老皇帝咽气那夜，您烧毁遗诏时的味道？
顾唯卿的瞳孔骤然收缩，明珠趁机将淬毒的指甲刺入他腕脉。太子暴怒甩开她的瞬间，阁外忽然传来震天喊杀声。北境铁骑的狼头旗撞破宫门，裴元洛的银甲在火光中碎成千万片，却仍死死护住怀中的鎏金匣——里面装着西蜀巫医给的噬心蛊解药。
娘娘接符！银甲将军掷出木匣的刹那，三支毒箭穿透肩胛。明珠扑向窗边抓住飞来的虎符，符身刻着的裴字已被血污浸透——正是当年他攻破南国都城时，从她父侯尸身上扯下的那枚。
顾唯卿的剑锋抵住裴元洛咽喉：孤的好将军，你可知道这虎符是假的？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溃烂的海棠纹，从你吞下血菩提那日起，每为她挡一次灾，这毒花就谢一瓣。
明珠突然将虎符按在炭盆中，鎏金符身遇热显出北境狼图腾：殿下可认得这个？她撕开裙裾露出腰间胎记——那处形似虎符的朱砂痣，正与烧红的符印严丝合缝，当年您将真虎符烙在臣妾身上时，可想到有今日？
裴元洛的剑突然刺穿顾唯卿左掌，将其钉在龙柱上。他踉跄着跪地，从怀中掏出半枚玉珏——正是明珠幼时赠他的定情信物：末将请娘娘......收兵符。鲜血从七窍涌出，染红了冰层下浮沉的假虎符。
三更梆子响，明珠抚着裴元洛逐渐冰凉的腕脉，将真正的虎符浸入他心口毒伤。北境狼主冲入大殿时，只见她披着染血的银甲坐在龙椅上，脚下踩着顾唯卿被毒纹吞噬的脸：传令三军，裴将军旧伤复发暴毙，北境狼主护驾有功——赏西蜀火油十车，即日发兵南疆。
黎明破晓时，明珠在裴元洛战死的冰窟前焚毁假虎符。灰烬中浮现出半幅布防图，正是用他血书写的绝笔。她将真虎符系在腰间，朱砂痣上的烫伤与符印重叠，宛如新生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