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Butterfly跨海大桥,生死时……
“你真的决定去法国留学了?怎么这么突然?”
蒋聿第二天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直接冲回了宿舍,看见席则果然在收拾东西。
“其实我考虑很久了,不算突然。”席则宿舍里东西并不多,他只收拾了些贵重的音乐设备和耳机。
“因为那个查尔斯教授?”蒋聿知道席则一直很仰慕他。
“他的确是其中之一。”席则拉上书包拉链,转过身,“最主要的是我想出国深造一下。”
“出国留学是好事,我肯定支持你。”蒋聿仔细打量了他一番,斟酌着开口,“我只是希望你做任何决定都是因为自己,而不是……受外界影响。”
席则动作顿了顿,“放心,以后我只为自己。”
蒋聿点到即止,走过去张开双臂用力抱了他一下,喉咙微哽,“看看外面的世界也好,只是你去哪都别忘了,还有我们这几个兄弟。”
“好。”席则也伸出胳膊,环抱住了他。
“你资料什么的都准备齐全了吗?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还差作品集,不过好整理,不用帮忙。”
蒋聿点点头,松开胳膊,“什么时候走?”
“下周。”席则说,“查尔斯教授给我开了个绿灯,省去了一切流程,直接录取。我只用带着成绩单、介绍信和作品集过去就行了。”
“这么快?”蒋聿有点震惊。
席则眼睫微垂,“没有耽搁的必要了。”
“……行。”蒋聿不再多说,拍了拍他肩膀,“去了国外就是一个新的开始,把不好的人和记忆都忘掉吧。”
“定下哪天走,我们去机场送你。”
席则笑着比了个OK。
“我走后,你们罩着点滕凡。”席则想起来就多嘱咐了一句,“还有初悦,最近多观察一下她的情绪状态,一旦发生什么事,照顾好她,别让她吃亏。”
“放心吧。滕凡以后就是我们兄弟。”蒋聿笑,“悦悦更不用你说了,我们的团宠妹妹,怎么可能让别人欺负了去。你多顾你自己就行了。”
“最不让人省心的就是你。”
“蒋聿。”席则忽然认真地喊了声他名字,低声说,“谢谢。”
“……”蒋聿鼻子一酸,嗐一声,“谢屁,咱们不是兄弟吗。”
席则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扬起唇角,“嗯,兄弟。”
其实仔细想想,他作为席则的这些年,最幸运的事应该就是交到了他们这几个朋友。
他们因为音乐结识,心怀同样的热爱,奔赴同一个梦想。
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利用、阴谋、心计,有的只是最纯粹的真心和无数个在排练室打打闹闹的夜。
因为有他们,有乐队,席则才算有意义。
才算……不枉青春一场。
——《万物生》。
席则将这张凝聚他们所有回忆和热血的专辑放到了背包最底层。
这将是他此后最珍贵的行囊。
也会是他重获新生的纪念。
-
“窗外樱花开了。推我出去看看吧。”
傅斯礼这两天情况好转,已经可以出ICU了,但他身体太虚弱,目前只能靠轮椅出行。
宗绍阁咨询过医生后,给他腿上披了件毯子,便推他下楼了。
走出住院楼后,宗绍阁一眼就看到了墙角处长椅上坐了一个人。
“好像是应小姐。”
傅斯礼凝神看了她片刻,“我自己过去,你继续处理我交代你的事情。”
“是,您多注意身体。”宗绍阁给他调制了下轮椅,不放心地又嘱咐了句,“特别是情绪,不能再起伏了。”
傅斯礼敷衍地点了下头,便坐着轮椅过去了。
墙角处种了几颗樱花树,如今正是开得最芬芳的时候,春日的风掠过枝头,满树粉白相间的樱花便如雪般簌簌而下。
应粟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其间,神情淡漠飘渺,好似一阵风,随时都会离去。
傅斯礼望着眼前这幅景象,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十多年前初遇她的那天。
同样的春天,同样的樱花。
她却再也不是曾经那个少女了。
傅斯礼不免心痛,他明明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为什么还是没有留住她,反而把她越推越远……
“今天春光很好。”应粟察觉到了他,偏头望过来,面无表情地说,“过来晒会太阳吧。”
傅斯礼惊喜地擡了下眼,驱使轮椅往前移了移,和她并排坐在一起。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罅隙,铺洒到两人身上,很温暖。
傅斯礼侧眸注视着她,早已几近麻木的心脏又泛起一阵痛楚。
他知道,这可能是他此生最后一次和她晒太阳了。
可他还想再骗自己一次。
“粟粟,等来年春天,我们一起去北海道看樱花吧。”
应粟眼睫一颤,语气听不出情绪,“你已经失约一次了。”
傅斯礼黯然地叹了口气,“我是不是让你很失望?”
“不重要了。”
傅斯礼苦笑:“因为现在除了我的生死,你已经不在意其他了是吗?”
他顿了顿,声音放轻,“你对我……还有爱吗?”
应粟别开视线,沉默不语。
傅斯礼等了好几秒,眼尾渐渐泛红。
“我们也有过那么多好时光,只是回不去了。”
傅斯礼望着眼前纷纷飘落的樱花,喉结滚了滚,声音克制着颤意。
“你知道我这一生最开心的时刻是什么时候吗?”傅斯礼不在意应粟会不会回答他,兀自说道:“一次是你17岁那年在雨夜扑进我怀里,说‘小叔叔,我没有家了。’”
纵使是他谋划的一场局,可从这个鹿一般的女孩扑到他怀里时,有些情愫早已生根发芽。
应粟从来不是他饲养的那只小狐貍。
他会为了她,感受到心跳,感受到温度,感受到失控,也会为了她……第一次幻想‘家’的模样。
那场囚笼实验,困住的从来不止应粟一个人,还有他自己。
他开始有了软肋,有了恐惧,他害怕应粟会受伤,害怕她会看穿自己的偏执与疯魔,更害怕她有朝一日会得知真相永远弃他而去。
所以,这十多年来,他在感受幸福甜蜜的同时,一直都在患得患失。
只是他甘之如饴,也宁愿一错再错。
“还有一次是订婚宴上,你身穿红色喜服向我走来的那一刻。”
该如何去形容那一刻呢。
大概是……不枉此生吧。
“直到那时我才知道,原来毕生的快乐莫过于娶到了自己最心爱的姑娘,哪怕只有那一晚。”傅斯礼侧过头,温柔地望着应粟,眸里是无限深情,“但在我心目中,你此生都是我的妻。”
独一无二。
至死不渝。
应粟的神色终于出现了一丝动容,她微不可察地吸了口气,淡声道:“小叔叔,你的爱来得太迟了,而且掺杂了太多谎言和鲜血。我说过,我消受不起。”
傅斯礼声调压抑了几分,眼睛里有沉不见底的伤痛,“我也想过好好爱你,没有任何算计和掌控,像个正常人一样去爱你。”
只是,上天没给过他这个机会。
他的出生就是一场死亡倒计时。
每一次心动都是死亡圆舞曲的鼓点。
应粟闭了闭眼,嗓音有些难言的哽咽,“你爱我,却让我一无所有。”
她极力克制着情绪,“傅斯礼,你曾经是照进我黑暗生命里的一束光。我是因为你,才想继续活着。也是因为你,活得……生不如死。”
“对——”
“都不重要了。”应粟直接打断他的话,擡眼看向他,“我会好好陪你走完最后一段路的,直到你生命尽头。”
所以一切痛苦都是她自找的。
因为她对傅斯礼永远都做不到非爱即恨。
傅斯礼嗓音沉痛,“你现在对我……只剩怜悯了吗?”
“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对你怜悯都没有。”
那样,她就不会失去席则了。
她何尝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的优柔寡断,对傅斯礼的放不下,就是对席则最大的伤害。
她曾经也以为自己敢爱敢恨,拿的起放的下,绝不会徘徊于两个男人中间。
可真的置身其中,她发现根本做不到。
和席则在一起,最初是因为想忘记傅斯礼,后来是因为愧疚和爱。
而她对傅斯礼,是十多年的习惯,是近乎亲情的依赖。
她对他们都不止是爱。
还有愧疚、怜惜、习惯和牵绊,这些永远都会左右她的选择,让她无论和谁在一起,都没办法完全割舍另一个人。
即使再不想承认,她也必须面对自己的心。
——她的确爱上了两个人。
傅斯礼和席则都是于她而言最刻骨铭心的存在。
她所有浓烈的爱恨都给了这两个人。
她的百般痛苦和挣扎彷徨也是源自他们。
而当她和傅斯礼在墓地对峙的时候,她所有挣扎终于都化作了决绝。
她明明差一点就做出决断了。
她明明差一点就可以纯粹地去恨他,然后将他从自己的心里剜去。
可上天太会跟她开玩笑了。
应粟微微仰头,任炙烈的太阳直刺眼底,逼回了她的泪意。
怜悯?
她对他岂止是怜悯?
从他决定和别的女人订婚那日起,她就学着用各种方式和时间去戒断这个人,戒断和他在一起的习惯。
如今她又该用什么方式,该花费多少时间,去学着接受……这个世上不会再有他。
他活着时,忘掉他尚且很难。
如果他死了……
她从没想过他会死。
“傅斯礼,”应粟垂眸,静静地看着他,眼尾被太阳晒得很红,一张口声音哑到发涩,“你答应我,一定要留给我时间。”
一定要留给我……和你告别的时间。
别太快离开这个世界。
“……好。”傅斯礼侧身轻轻拥抱住她,眼角淌下一滴泪。
他极力忍住心脏的剧痛,将剩下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对不起。
我可能又要食言了。
-
接下来的几天,东霖市天气都很好。
应粟午后会陪着傅斯礼下楼看看樱花。
他身形还是很消瘦,只能靠轮椅行走,但精神越来越好,有时候会晒着太阳眯一会儿。
应粟也不打扰他,拂去他肩上落樱,安静地守着他。
傅斯礼睁开眼,第一时间就会下意识地唤一声她名字,应粟回答,我在。
然后两人就默默地对视一会。
在他们对视的那一瞬间,应粟曾不止一次产生错觉。
——这双眼睛永远都不会长眠。
只要她想,他会一直用这种温柔似水的目光注视着她。
可惜,错觉终究是错觉。
梦也终究是梦。
第六天,傅斯礼特意支开了她。
他说忽然想看一下两人订婚那天的婚书,让她帮忙回家取一下。
应粟最开始没有怀疑什么,只是开车驶回明樾馆的途中,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极大的不安,然后右眼皮也开始不停跳。
她本来想当即就掉头开回医院,但别墅大门已近在眼前,想起傅斯礼期待的目光,应粟还是咬牙踩了下油门,快速飚了过去,然后争分夺秒地停车,跑进去,到卧室取完婚书后又飞快跑向大门。
那一路她太焦急不安了,也就失去了以往的警惕性。
竟一直没发现,有辆来历不明的黑车一直跟在她身后。
而等她刚跑向自己车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拉开车门,就被人从后面捂住口鼻迷晕了。
应粟挣扎了几秒,但来人体力强大,迷药药效也很强。
她很快就完全失去了意识,被人掳上了车。
等她再次清醒过来时,应该是半个小时以后了。
她还坐在那辆车后面,双手都被绳索紧紧捆绑着。
车子则一直往前行驶着,不知目的地何方。
应粟只用了一秒就意识到——自己被绑架了。
而绑架她的人是——
坐在副驾上的男人,从车后镜看到她醒过来,便转回头,扬手和她打了个招呼,“应小姐,又见面了。”
“傅宗年……”应粟直起腰,试着挣脱了下绳索,双眼因为迷药的缘故还有点恍神,但她顷刻冷静了下来,“你想报复我可以,但能不能换个时候,让我去见他一面……”
“应小姐原来也有软下来的时候。”傅宗年大笑,“你不妨试着求求我。”
“我求你。”应粟立刻道。
“老子当时也求过你和傅斯礼!可你们放过我和我儿子了吗?!”傅宗年情绪崩溃,突然阴狠地瞪向应粟,“废掉我一条腿和我儿子一只手不够,让我儿子蹲二十年牢也不够,一定要赶尽杀绝!!”
说到此,傅宗年脸转向前方。
应粟这才发现车上竟然摆着一个直播摄像头。
车里面的所有情形一直都在实时直播给连线的另一方。
而另一方是——
“傅斯礼。”傅宗年几乎是咬牙叫出他的名字,“我对你一再忍让,你他妈却派律师去美国重新上诉,把我儿子二十年有期改判成死刑!”
“你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断子绝孙啊!!”
傅宗年神情越来越狰狞,他眼球充血,一把捞过应粟,狠狠地抓着她头发,将她的脸顶到屏幕上。
“你一定要跟我比狠!好!傅斯礼,你等着!”
“我让你亲眼看着你女人,一会儿怎么被炸成碎片!尸骨无存!”
“我让你也尝尝永失所爱的滋味!!”
话落,傅宗年一把将应粟甩回原位,然后厉声吩咐司机,“开快点!”
应粟头部被撞的一阵眩晕。
但她从傅宗年的话中迅速理清了关键。
——他想实施爆.破!
要么是这辆车内已经装好了引燃物,直接炸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