舆论4
御河岸开了两家新铺子。
一间茶铺,一间成衣铺。
两间铺子挨在一起,一样的门庭冷落,偶尔有人探头往里看,也偶尔有人进去买点料子。
燕溪山是开业后第一个进入茶铺喝茶的客人,正在打瞌睡的掌柜一听见拍柜台的声音,立刻从睡梦中醒来,端着一幅笑脸道:“哎哟,客人,您要喝点什么?”
燕溪山一身象牙白缂仙鹤的袍子,腰间系了一条红色的宫绦,他看着茶楼布置,摇着手中折扇道:“你这里有什么?”
“我们招牌的是蜀地的蒙顶甘露。”掌柜呲着大牙,弯腰摊手:“您请楼上坐,我让茶师给您泡茶。”
燕溪山上楼坐下,这间茶楼布置的很是草率,那些挂画不知道出自谁的手,画工不佳也就算,意境也甚是一般,连同那些摆在走廊各处的云片松都俗的让人觉得厌恶。
茶师很快就过来,那是一个年纪很轻的茶师,像是第一次泡茶般,无论是倒水还是洗茶具,都很生疏。
燕溪山以扇子擡起他的手,挡去他用茶夹夹茶叶的动作:“这茶叶倒是不错,就是你这手艺太差了一些。”
“还是莫要泡茶,浪费了这些茶叶。”
茶师尴尬笑了笑:“客人,我泡茶不熟练,但是这茶泡出来还是好喝的。”
“你连拿这茶杯都小心翼翼,如何能泡得出好茶来?”燕溪山整理了下下摆,准备起身离开。
这里的茶师太差,让他都没了喝茶的兴致。
“客人,您别走。”
茶师着急,慌忙站起来也不顾手中的茶杯,赶忙扯住燕溪山的袖子,他忘了手中茶杯里还有水,这么一动水便全洒在了燕溪山身上。
燕溪山蹙眉:“你这是做什么?”
掌柜在楼下听到楼上的声音,赶紧屁颠上来:“哎哟,这是怎么回事?”
茶师低着头,掌柜戳着他脑袋:“你啊你啊,你个废物,怎么回事?叫你泡个茶也能弄得客人一身?”
“您没事吧?”掌柜弯腰讨好去擦燕溪山衣上茶水,燕溪山拂开他的手:“无事,掌柜的既然是做生意的,也该明白以次充好断生路的道理,这茶师你还是谨慎点用吧。”
“那是那是,您说的对,我这就让他赶紧滚,您这衣服。”掌柜咂舌:“算了,客人,这隔壁有成衣铺子,您换一身,就当我赔罪了。”
燕溪山在指间转着扇子,垂眸看着衣上大片水渍:“也好。”
茶师让开路,燕溪山跟着掌柜下楼到了隔壁的成衣铺,成衣铺也没什么人。
只有老板无聊在柜台打着算盘,一见到有人来,老板便眉开眼笑出来迎接:“哎哟,客人,我们家最近啊新进了许多料子,您瞧瞧喜欢哪个?”
掌柜扫开老板:“别来那套,我不小心弄脏了这位客人的衣裳,你给我找件合身的给客人换上,钱不是问题,料子要好。”
老板捂嘴笑:“左右都是我的生意,你还怕料子不好?保准是最好的,客人这边请。”
燕溪山跟着老板往里走,店中虽然没有客人,却有三四个伙计,有的正在打理衣裳,有的正在收拾柜台。
掌柜让他站在摆出来的成衣前:“客人,您先等等,我这屋里有人,等一会就好。”
燕溪山打开扇子扇风,那是一柄檀木纸扇,扇上绘了一幅倦鸟归林图,边上还提了一行小字——“苍林积叶,独见故人”。
诗画虽有惆怅之意,但寻常人不看那些,只是见他摇扇便觉风流潇洒。
掌柜将一些成衣尽数拿出来给燕溪山挑选,他低头挑选衣裳,却又见店内传来推门的声音,一个带着斗笠的人持剑在三四个人的护卫下,从更衣的房间走出来,又转身走入后间。
在燕溪山擡头看之时,老板端着一杯茶过来,挡住他的视线:“客人,您要不要喝杯茶,再挑挑?”
燕溪山以扇骨推开那杯茶:“老板难道不知道?这衣料最怕茶渍,你拿一杯茶过来若是我撒了,你岂不是得不偿失?”
老板甩着手帕:“哎哟,我给忘了,我做这行不久,就知道点料子啥的,其它的一窍不通。“
燕溪山收起扇子,看向老板:“方才那里面的是什么人?”
“就,寻常客人。”老板笑着,将茶放回柜台:“客人,您方才挑中哪一件了?”
燕溪山探寻地去看店内,他往前走却又被三个伙计拦住,伙计凶神恶煞,眼中带着几分杀气。
老板赶紧过来拍开伙计:“你们干什么呢!”
燕溪山看她:“怎么,我不能进去?”
“您看您说的,只是这里面咱家铺子自己住的地方,实在是不方便接待客人您,您还是先选选衣服?”
燕溪山垂眸扫视老板,往后退了一步:“不必。”
他没选衣服,越过靠着门框睡觉的茶铺掌柜,径直消失在门口的人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