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智人的选择10
秋高气爽,绿荫如盖。
周末傍晚的格陵大学家属区,私家车辆鱼贯雁行。
高高低低的家属楼,一格一格的窗户就如同一只只或睁或闭,或明或亮的眼睛。
其中一间圆睁着大眼的毛坯房内,堆着许多装修材料。水电工人在空荡的房间内来回走动,拿出电钻,抵住水泥墙壁上的十字标记,揿动开关,即刻发出滋滋轰鸣,碎屑纷纷落下。
猛然响起的尖锐电钻声吓着了新1栋1201室躺在客厅沙发上看短剧的妻子。她猛地擡起头来,四处张望,眼中全是厌恶与嫌弃。
“什么声音?”
缩在沙发一角的丈夫在刷短视频,时不时还抖着腿笑两声。
夫妻多年,他早已练就一身包容一切噪音的本事。
“喂!你听见没有!”她的气性二十年如一日地大,踹了丈夫一脚,“一天到晚就知道抱着手机看看看!”
“不就是钻墙嘛。”丈夫好脾气地解释,眼睛仍然没有离开手机屏幕,“学校刚分了批人才房,新房子肯定要装修呀。”
“当谁没装修过呀!装修只能在工作日的上班时间!周末装修是犯法的!违反法律就该去坐牢!物业在干什么?死了不成!你立刻在业主群里发条消息,不准装修了!”
“我不发。”丈夫朝旁边挪了挪,离开她的攻击范围,继续滑动手机屏幕,“能分到人才房的都是学校高薪聘请的高层次人才。我一个退休的老家伙去出这个头干什么。”
“我怎么就嫁了你这么个窝囊废!”嗡嗡的电钻声简直是在凿她的太阳xue,妻子心火愈发旺盛,骂了起来,“那个卖爆米花还种一院子臭菜的老头子从旧楼到新楼,阴魂不散地和我们做了二十年的邻居,去年年底好容易两脚一伸死了,我才过了几天舒心日子,现在又有人开始装修了!怎么,在国外多读了几年书就不是乡下人了?就能扰民了?现在的高校可不是那么好留下来的!去年好几个海归都没完成任务,灰溜溜地滚蛋了!有本事在这里站稳了再说!”
丈夫用一种尖细的声音嘟哝:“你们这些乡下人,为了留在格陵,一个个死读书,读死书……”
“你说什么?”
“没什么。”
妻子语气愈发尖酸刻薄:“说起来,全校最蠢的还属丛静。也不知道是不是读书读坏了脑,评上教授那次可以分房没要,评上格陵学者那次可以分个更大的人才房,又没要,守着个破房子,自以为人淡如菊,高风亮节,其实大家私下里都在笑她蠢!买了青云台的大平层就了不起啦?呸,给我我都不要!那能和我们的房子比?听说那边也跌了不少呢!”
丈夫识趣地不再作声,再次朝旁边缩了缩,很快又面带微笑地沉浸在短视频所带来的快乐当中;妻子乱骂一通,心中燥热,索性起身去洗了把脸。
她眯着眼睛,对着镜子烦躁地拨弄头顶和两鬓的头发。
因为没有经历过生养之苦,她的面相看起来比同龄人年轻不少。但毕竟也是快六十的人了,在时间的磋磨和心火的炙烤下,年青时柔顺乌黑的青丝变得干枯毛躁,还夹杂着根根白发。
上次染发是什么时候来着?怎么这么快发根又白了?
她犹豫了一下,从洗脸台
说是理发店,其实就是位于离退休干部活动中心旁边的一间小平房,只有一名理发师,做些简单的洗剪吹烫染的街坊生意。年青人一般不会光顾,客人多是中老年人还有孩子,是一个非常适合诉苦,炫耀,或诉苦般炫耀的地方。她上次来染发时顾岚一点面子不给,当着众人的面和她对质,还对骂了好几句,专往她心窝子上戳。她没占到上风,那之后就有点躲着这帮喜欢聚在理发店里发布和传递八卦的老邻居们。
不过现在这个时间,那些一身儿女债的老邻居都回家了,做晚饭的做晚饭,伺候儿孙的伺候儿孙。理发店里清清静静地没什么人,倒是挺合她的意。
王师傅看了她的头发,表示补一下发根就行。
“只补发根可不能按原价收钱。最多收一半。染发剂也是我自己带的。”
“行吧。你看着给吧。”
“我以前白头发哪有这么多。都是大周末装修闹的……”
她从装修开始忆往昔。她这辈子的烦心事太多了,太多了,在家里倾倒给丈夫一个人还不够,还要一遍又一遍地告诉每一个比她苦的老实人自己有多苦——她这么一个从小衣食无忧的本地人,自从被一个外地人骗到手结了婚,人生就开始走下坡路。
因为没有工作受了丈夫半辈子的气:“当时厂里改制嘛,我本来身体也不好,就干脆辞职了……我是想去广州深圳那些地方找工作呀,我要是去了,现在肯定也是个富婆了。他不肯放我走呀!怕我走了不回来。我跟他闹呀,他没办法,说家里的财政大权都交给你,你在家里安心养身体,哪里都不要去……”
因为不生孩子受了婆婆半辈子的气:“……他爸爸妈妈说话我根本听不懂的。我老公讲,你要是和他们处不好,那我们就不回老家算了。所以从结婚第二年开始他都是跟着我在娘家过节。他爸妈死的时候我也没回去。我看不得那个——而且我这辈子和他们说话不超过十句,实在没感情。”
因为神经衰弱受了邻居半辈子的气:“我老公讲,你要是和邻居处不好,那我们就经常出去散散心嘛。所以从结婚第二年开始他都是陪着我去三亚过冬。后来有好几年他项目做得不错,赚了点钱,在那边买了一套公寓。买得不好!离海太近了,一开窗户那腥味没法说……”
“我告诉你啊,那个邻居去年年底也死了……”
虽然已经听过很多遍,但王师傅还是忍不住插了一句:“化材院常院长的父亲?”
“就是他。所以我经常和我老公说,谁给我气受,谁就会死在我前面。你最好事事都顺着我。他吓死了,他怕呀,他怕他真死了,我再找个有钱的老头子……他今年六十二了,我们两个走出去人家都说像父女……”
她不停地说着那些陈芝麻烂谷子——恶毒的婆婆,懦弱的丈夫,无德的邻居,不幸的生活和痛苦的她。王师傅仔细地帮她上染发剂,偶尔哦一声作为回应。
“……我掉了一颗爆米花在地上,被它叼走了。”
“我信。我见过。为什么没有写在你的作文里?”
“那时候不知道这种黄嘴鸟叫乌鸫……小心头。”
一对衣着入时的年青男女说着话掀帘进来。王师傅没有擡头:“稍等一下。马上就好。”
男青年因为生得太高,进来时差点撞门框上;他环顾了一周,似是有些感慨:“好的。不着急。”
女青年戴着一顶白色双层毛边的丹宁渔夫帽,一进门就很礼貌地摘下来,挂在门边的衣架上,继续着刚才的话题:“……我妈说是乌鸦,但是乌鸦的喙怎么可能是黄色的……”
男青年立刻接上去:“那就不会有‘天下乌鸦一般黑’这句话了。”
女青年笑着说:“对呀对呀,我也是这样说来着。后来我才知道这句话也不对。鸦属动物并不全是黑色的。有些乌鸦的羽毛在阳光下会呈现出灰色,银色,蓝紫色等各种金属光泽……”
年青情侣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鸦羽这种话题都能聊得津津有味。
染发的顾客在这一对年青情侣进来时,突然变成锯了嘴的葫芦。
头发染好了,需要等半个小时再清洗。王师傅利落地清理着座椅,从镜子里仔细看了看刚进来的客人,突然直起身来:“啊……是小安吗?”
危从安有些意外:“王阿姨,您还记得我?”
王阿姨笑道:“怎么不记得。小时候总是丛老师带你来剪头发,每次你都是推一个平头。特别精神。”
危从安笑道:“您记性真好。”
她拿出新的一次性理发围巾还有梳剪,笑道:“来来来,坐下来。今天想怎么剪。”
危从安笑着看向贺美娜:“听她的。”
贺美娜笑道:“稍微把发稍和鬓角修整一下就可以了。他前面的头发都搭到眼睛了。”
王师傅笑道:“好,我知道了。这是你女朋友?”
危从安深深地看了一眼贺美娜,笑道:“是的。这是我女朋友美娜。”
贺美娜甜甜地喊了王阿姨好。王师傅笑道:“小姑娘真漂亮。还在读书吧?”
危从安笑了起来;贺美娜笑道:“阿姨。我在这里教书。”
王师傅惊讶道:“哇,你是老师啊。看起来年纪很小呀。我听他们说现在格陵大学进人可难了,太厉害了。”
贺美娜笑道:“您别夸我,我这人特别容易飘飘然。还不知道聘期满了之后能不能留下来呢。”
王师傅笑道:“能进来已经说明你很优秀了。”
她又问危从安:“你现在多高?我这个门槛垫过,高一米九二,你刚才进来差点撞到——至少得有一米八五吧?好多年不见,真是长得又高又帅了。你外婆和妈妈她们还好吧?”
危从安笑道:“她们都挺好的。上次吃饭我妈还提起您了。”
他从镜子里看着贺美娜,笑道:“你肯定想不到,我小时候在这里打过工。”
王师傅本来想着他女朋友在场,未必想提起这事,没想到他毫不介意,磊落地说出来了。贺美娜好奇地追问,才知自己男朋友三年级的寒假在这里一边做作业一边帮忙扫头发,赚的钱刚好给外婆买了一双冬鞋。
“我只当他是好玩,小孩子能有什么定力,而且我这里没装暖气,冷得很,扫上两三天估计就不干了,没想到竟然坚持下来了。我记得那双鞋子你外婆穿了很久很久。”王师傅笑道,“他还拿个本子把每天有多少客人,消费金额,客单价都记下来了——一个小孩子比我还会记账呢!”
贺美娜像危从安这么大的时候家境还不错,基本上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即使后来家道中落需要打工补贴也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体力活。她知道他和丛老师一起生活时过得很朴素,但没有想到窘迫至此,小小年纪为了给外婆买双鞋,要在理发店里扫头发。
所以危从安剪完头发,她主动扫码把钱付了;出得门来,她又对危从安道:“赚钱真不容易。我以后少花一点。”
危从安笑着搂住她:“我赚钱就是为了给你花。与其节流,不如开源。你多花一点,才能激发我更好地去赚钱。”
贺美娜笑道:“口甜舌滑!”
过了一会儿她又道:“你注意到那个染发的阿姨没有。”
他进门的时候看到了:“怎么了?”
贺美娜道:“你剪头发的时候,她一直盯着你看,然后又盯着我看。表情怪怪的。”
这他就没注意了:“让你不舒服了?”
“确实稍微超过了礼貌范围。我以为她认识你,但是你没介绍我们认识,你和王阿姨叙旧的时候她又没有参与进来。算了。不说别人了。”贺美娜望着他琥珀色的眼睛,“如果可以回到过去,真想抱一抱小时候的你啊。”
危从安笑道:“好好地抱一抱现在的我也是一样。”
“不一样。小时候的危从安可爱多了。我一想到你穿着厚厚的冬衣,抱着扫帚扫地上的碎头发,就觉得又可爱又有一点心痛。”
“现在的我有什么问题?”危从安不服气道,“现在家里扫头发的不也是我吗?贺大小姐,你也心痛心痛现在的我吧。”
贺美娜笑得弯下腰去。
染发顾客见两人走了,哼一声道:“肯定是搭上了危从安,走丛静的路子才能进来。年纪轻轻怎么可能进格陵大学教书。不是辅导员,就是没编制的后勤。什么老师,笑死人了。”
王师傅听不下去,反驳道:“来我这里剪头发的有教授,有学者,我看人很准,她一看就是读过很多书的面相。”
“呵,这么妖妖娆娆的小姑娘能有什么心思读书?这种事儿太多了。当年还有学生想爬我老公的床给他生孩子呢!危从安乱搞男女关系,他的女朋友能是什么好货色?肯定也是——”
王师傅打断道:“行了行了,你的嘴巴也该积点德了。才被顾岚教训过,一点记性不长。”
她瞬间恼羞成怒,正要再痛骂几句时突然听见帘子一阵响动,有人进来;她转脸望去,顿时哑了火。
危从安去而复返。
她不是第一天搬弄口舌,危从安总是好脾气不计较的;这次不知道他听到多少,她有些心虚但也没太当回事。
没想到危从安这次不打算放过她了:“真是二十年如一日地恶毒,一点长进都没有。”
她从未被晚辈毫不留情地当面斥责,一张老脸顿时紫胀起来:“你……你说谁恶毒?你妈就是这样教你和长辈说话的?!”
“值得尊敬才叫长辈。你?不算。”
“你——”
“听说你现在住顾岚阿姨楼下?”
“你……你什么意思?你要干什么?”
危从安从衣架上拿起贺美娜落下的渔夫帽,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得知道您的具体地址才能把律师函送上门啊。我妈一直说与人为善,所以我没和您计较过。我不计较的结果是连我女朋友都编排上了——不可原谅。”他语气森然,“造谣中伤该付什么样的法律责任,我的律师会和你好好谈一谈。”
说完,他也不看她瞬间灰败的脸色,一掀帘子,大步走了出去。
危从安回去拿她的帽子;贺美娜站在路旁等了一会儿,两只手背在身后,慢慢悠悠地往前走。
她喜欢漫步在初秋的梧桐树下。郁绿渐褪,金黄轻染,偶有秋风拂过,树叶像蝴蝶一样翻飞。
枝叶交错掩映着二十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林荫小道。
那时候她一只手牵着外公,一只手牵着妈妈,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而他在背后喊了一声——
“喂,前面穿绿色裙子的妹妹。你等一下。”
贺美娜心中一震,停下脚步。
“喂,妹妹。你敢不敢转过来让我看看。”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一种笃定的,张扬的笑意;那笑意投入她的心湖,激荡起一阵阵涟漪,推动着她的唇角微微翘起,推动着她轻盈地转过身来。
这次她没有做鬼脸,微微仰着下巴,一张俏脸上带着几分傲娇,几分任性。
“这不是绿色,这是薄荷色。”她半认真半玩笑地说,“而且我那时候穿的斗篷也不是红色,是樱桃色。”
一枚泛黄的树叶从树梢飘落到地面。
一脉绵长的情思从过去荡漾到现在。
她朝他走了好几步,笑着伸出双手:“快过来。让我看看你的眼睛是棕色还是琥珀色。”
时近中秋,天边挂着的一轮明月即将圆满。
他唇角是抑制不住的笑意,大步朝她走了过来,在一棵梧桐树下搂住了她的腰。
他低下头来,凑得很近,几乎鼻尖贴着鼻尖。
“看清楚了吗。是什么颜色。”
“看清楚了。是我喜欢的颜色。”
贺美娜笑着抱了抱现在的危从安,然后拉着他的手往前冲。
“从安从安从安,快快快,我要吃饭我要吃饭我要吃饭!”
两条腿搁在沙发上,上半身趴在客厅茶几上写作业的贺天乐突然竖起耳朵。
“姑姑回来了。”他腾地一下跳起来,“我听到姑姑的脚步声了。”
在卧室里叠衣服的胡苹扬声道:“快做你的作业!那么多话说。”
话音未落,大门处传来了说话声,还有钥匙插入匙孔转动的声音。
“你不觉得换了楼道灯之后太亮了么,照得我眼睛都快瞎了……”
贺天乐猛地蹦过去,拉开门,大叫:“姑姑回来啦!还有安安姑父!”
危从安笑了起来;贺美娜双颊发热,轻斥:“贺天乐你胡说八道什么!”
胡苹急忙走出卧室。她本来就是个大大咧咧的性格,且封闭两周正好给了彼此一些沉淀的时间,那一点因为女儿和丛静走得太近的醋意,早已蒸发掉了,只剩满满的关心,一个劲儿地问他们闭关辛不辛苦,工作顺不顺利。正在处理明天食材的贺宇从厨房里探出个脑袋,见危从安带了月饼水果等时节礼物,仿佛什么龃龉都没有发生过似地,一脸坦荡地上门拜访,他也不想做个狭隘的父亲,便从厨房里慢吞吞地走了出来,彼此问了声好。
贺美娜道:“爸,您没动我的葡萄酒吧。要到节后才可以拿出来。”
贺宇道:“没有。你说不能动谁敢动啊。”
贺美娜道:“怎么可以这样说我呢。虽然我本人是跋扈的性格但是一点也不想听到您这样说我。”
她半玩笑半认真地说:“爸爸。有些话以后都不可以再对我说了。我会伤心的。”
贺宇在围裙上擦了擦双手:“知道了。知道了。”
他并不知道两个孩子已经闹过又和好了。
他只是再次确信了女儿这么有主见,不会轻易因为他说的那些话分手。
在这个家里,浅薄是一种天赋,无知是一种福气。
胡苹对女儿抱怨道:“回家为什么不提前打个电话呢。”
贺美娜拿新拖鞋给危从安:“为什么回家还要提前说一声呢。”
胡苹问危从安:“你们晚饭吃了吗。”
他们早上吃得晚,中午也只是随便吃了点;危从安道:“还没有。”
她不知道女儿今天回来,贺天乐四点就一直喊肚子饿,他们五点就吃完了,现在怎么办:“这就是为什么回家前要说一声呀!”
贺美娜道:“可是家,就应该是无论什么时候回来都有得吃的地方啊。”
胡苹瞪着贺美娜——她现在是完全说不过女儿了——她转头喊丈夫:“贺宇!贺宇!你在干什么呢!过来啊!”
贺宇慢吞吞地从厨房走出来:“馄饨还是面条。这两样快。”
贺美娜道:“馄饨什么馅儿的。”
贺宇道:“你不是只吃虾仁馅儿的么。”
贺美娜道:“爸爸帮我们做两碗馄饨吧,要放鸡蛋丝,虾米,紫菜和小油菜。”
胡苹道:“你不能自己爱吃什么就点什么。我记得小危说过他爱吃面。”
危从安笑道:“我都可以。”
姑姑回来了,贺天乐也不做作业了,在屋子里来回疯跑,一会儿去厨房看伯公伯婆做饭,一会儿去书房看姑姑姑父翻箱倒柜。
贺天乐:“姑姑,你是不是把我忘记了。安安姑父去上海都记得来看我,我现在回来了你都不找我。”
贺美娜:“没有。姑姑最近真的太忙了。不信你问安安姑父——问从安哥哥——你问我旁边这个人。”
危从安忍笑道:“天乐,我们最近真的很忙,工作上的一些事情。”
贺天乐道:“那你们现在忙完了吗。”
危从安道:“现在暂时忙完了。但是节后应该会再次忙起来。”
贺天乐道:“姑姑你不是经常和我说要劳逸结合吗。你们也要劳逸结合。别太辛苦了,多出去玩玩,比如说动物园呀,游乐场啊,海洋馆啊,都是很适合放松身心的地方。而且这些地方我特熟,可以给你们当导游。”
贺美娜道:“你‘逸’完了没有?作业做完了?快去‘劳’吧。”
贺天乐道:“我有一道题不会。伯公也不会。伯婆也不会。手表也不会。姑姑你是我们全家最聪明的人,你肯定会。”
贺美娜道:“别给我戴高帽。我也不一定会。”
贺天乐道:“那我问安安姑父。但是‘全家最聪明的人’变成了安安姑父你可不要后悔——”
贺美娜停下手上动作,捂住危从安的耳朵:“你说。”
题目是这样的——有一个数,各个数位上的数字加起来等于15。每个数位上的数字都不一样,请问这个数最小是多少,最大是多少。
贺美娜放下手:“这么简单。知道了。我会做。等会吃完饭我教你。”
她终于翻出来一个空白相框。贺天乐道:“姑姑,你找相框干什么。”
“用来装证书。”贺美娜把捐赠资料册一事讲给侄子听。捐赠后她很快收到了电子证书的链接,纸质捐赠证书是上周末去丛老师家吃饭时才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