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突然插话，声音盖过了布鲁斯：
\"那时候我就看出布鲁斯是个天才！\"他满是汗渍的额头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我投的那五百万星币现在该翻了一百倍吧？\"
说着，他故意朝曼德尔所在的方向扬起下巴。
曼德尔正倚在钢琴旁，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水晶杯。他冰蓝色的眼睛扫过卡尔，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讥诮，随即低头对身旁的女伴耳语了什么，引得对方掩唇轻笑。
\"卡尔，\"布鲁斯巧妙地转移话题，\"听说你最近在寻找新的投资机会？\"他示意侍者端来餐盘，\"不如先尝尝主厨特制的星际鲟鱼子酱？\"
卡尔却一把抓住布鲁斯的手腕，镶着红宝石的戒指在后者袖扣上刮出一道细微的划痕：\"老朋友，你知道我现在的情况...\"他的声音突然压低，却又故意让周围人都能听见，\"那些忘恩负义的合伙人...但我卡尔·威斯克迟早会东山再起！\"
艾琳娜适时地轻咳一声，她贴满水钻的高跟鞋已经让脚踝微微发红。布鲁斯立刻会意：\"艾琳娜女士，请务必尝尝我们的甜品。侍者会带你们去VIp休息区。\"他朝角落使了个眼色，两名侍者立刻上前。
卡尔临走前还不忘顺走餐台上的一整瓶陈年威士忌，他摇晃着肥胖的身躯穿过人群，所过之处，宾客们都不动声色地让开一条通道。
曼德尔的女伴望着这一幕，纤细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曼德尔则报以了然的微笑。
当卡尔的身影消失在侧厅入口，宴会厅的空气似乎都轻盈了几分。
布鲁斯不动声色地整理着被卡尔弄皱的袖口，昂贵的丝绸面料上还残留着那个暴发户手掌的汗渍。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平每一道褶皱，仿佛在抹去一段不堪的记忆。
当布鲁斯的目光与远处的曼德尔短暂相接时，那双总是带着商业算计的眼睛里罕见地流露出一丝真诚的敬意。
\"曼德尔少爷大驾光临，真是令此处蓬荜生辉。\"
布鲁斯走到曼德尔身边，微微欠身的弧度精确到像是用尺子量过——既不失礼数，又不显得卑微。他声音压得恰到好处，只有周围几位重要宾客能听见：
\"不知令尊身体可好？家父一直惦记着上次在仙女座星系未能完成的棋局。\"
整个宴会厅的目光如同聚光灯般追随着布鲁斯的一举一动。
宾客们对刚才卡尔小丑般的表演报以讥讽的窃笑，此刻却对曼德尔流露出近乎虔诚的仰慕。
几位名媛假装整理头发，实则调整角度想让曼德尔注意到自己；商界大鳄们举着酒杯在安全距离外徘徊，仿佛靠近这个年轻人就能沾染上曼特斯彻家族的荣光。
\"哼，一群趋炎附势的哈巴狗！\"
卡尔将整块鱼子酱吐司粗暴地塞进嘴里，昂贵的黑珍珠鱼子在齿间爆开，咸鲜的味道却让他更加烦躁。碎屑粘在他精心修剪的胡须上，像是对他滑稽形象的又一次嘲讽。
\"那个装腔作势的贵族少爷，除了会摆张冷脸还会什么？\"
艾琳娜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精心修饰的指甲在皮肤上留下月牙形的红痕。她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讥诮目光，那些眼神像针一样刺在她裸露的后背上。她压低声音，嘴唇几乎没动，仿佛这样就能避开那些上流社会淑媛们轻蔑的打量。
\"我们是有求于人，你非要搞得人尽皆知吗？\"
卡尔用油腻的手指戳了戳自己昂贵的西装前襟，留下一个明显的油渍。
\"放心，我这招叫先声夺人。\"他抓起餐巾胡乱擦了擦嘴，丝绸餐巾被揉成一团扔在镶金边的骨瓷盘旁，与宴会厅的精致格格不入。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人群中央的曼德尔。那个金发青年正优雅地举杯，水晶杯折射的光芒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宛如古典雕塑被镀上一层神性的光辉。
而站在他身边的女伴——
卡尔的心脏突然漏跳一拍。
那个曾经穿着廉价合成纤维连衣裙、在实验室外等他的女孩，如今一袭银河渐变色的高定礼服，脖颈间的星辰钻石项链价值堪比一艘小型飞船。
她抿唇浅笑时眼角再没有为生计发愁的细纹，接过侍者酒盘的动作流畅得像是与生俱来的本能。
卡尔的心像被无形的手攥紧了。
“她倒是适应得快...\"卡尔喉咙发紧，灌下一大口香槟，气泡在舌尖炸开的刺痛感让他稍微清醒。
记忆中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浮现：七年前那个初次相见，一同出餐车时的欢声笑语，简陋实验室里两人的相互支持……
而现在，她站在曼德尔身侧的样子，仿佛生来就该属于那个光鲜亮丽的世界。
她甚至不需要刻意表现，那种从容不迫的气质已经融入了身体。
卡尔不禁皱起了眉头，心中暗自叹息。他的目光在曼德尔身上游移不定，思绪也随之飘飞。
他想起了自己曾经也在聚光灯下才华洋溢，或许也经历过类似的场景，但如今，他却只能站在阴影之中，默默地看着舞台中央那聚光灯下的曼德尔，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卡尔的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既有对曼德尔的嫉妒，也有对往日的留恋和当前的差距感。他和曼德尔本应是两朵不同的花，各自在风中绽放，各自演绎着属于自己的精彩人生。
然而，命运却似乎开了一个玩笑，让他和他们在此时此刻上演别样的相遇。
\"现在我站在你面前...\"卡尔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呢喃，香槟杯在他掌心微微颤抖，\"你看我有几分像从前？\"
艾琳娜担忧地碰了碰他的手臂：\"你脸色很差。\"
\"没事。\"卡尔扯出一个夸张的笑容，脸上的肌肉僵硬得像戴了面具，\"去拿点吃的吧，听说这里的蓝鳍金枪鱼是从祖星空运来的。\"
他故意提高音量，好像这样就能证明自己与这个奢华的场合多么相称。
但当他再次看向人群中央时，曼德尔恰好也抬眼望来。那双冰蓝色的眼睛穿过喧嚣的人群，与卡尔视线相接，那双眸子里只有无情，面对草木一般的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