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桑榆靠在萧疏隐身边,憧憬道:“那太好了。我还没见过娘真正开怀大笑的样子呢。”
萧疏隐嘴角扬起一抹微笑:“会有那一天的。到时候,我们一家人,一起去踏青赏花,可好?”
“嗯!我很期待!”沈桑榆用力点头,眼中满是向往。
这一夜,萧府格外宁静祥和。
院落深处,萧老夫人的房间里,灯火依旧明亮。
萧嬷嬷守在床榻前,见老夫人静静地望着窗外的星空,眼神不再空洞,而是充满了对未来的期许。
“嬷嬷,”萧老夫人突然开口,声音轻柔,“明日,我想去看看祠堂。”
萧嬷嬷闻言,眼中闪过惊讶:“老夫人,这……”她深知祠堂里供奉着阿瑾的牌位,这些年,老夫人一直避而不去。
“是时候去看看他了。”萧老夫人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释然,“我已经逃避太久了。”
萧嬷嬷眼眶湿润,点头应允:“老奴明日便安排。”
萧老夫人闭上眼睛,嘴角挂着一抹释然的笑容,在柔和的灯光中慢慢进入梦乡。
窗外,月光如水,静静地洒在萧府的每一个角落。
翌日清晨,萧府上下便陷入有条不紊的忙碌中。
檐角铜铃叮咚作响,惊醒了尚在沉睡的晨雾,廊下侍婢们脚步匆匆,手中捧着崭新的绸缎与清扫用具,石板路上洒落细碎的晨光,映得人脸上都染上一层金辉。
萧嬷嬷天不亮便亲自坐镇祠堂。她手持掸子,仔细拂去牌位上的积灰,连烛台缝隙里的尘絮都用银针挑出。
丫鬟们捧着新制的香烛鱼贯而入,雕花供桌上很快摆满时鲜果品与白瓷盏,氤氲的茶香混着檀香在青砖地面流淌。
老嬷嬷不时踮脚调整灵位角度,直到每个牌位都在晨光中端正肃穆,才长舒一口气,用帕子按了按鬓角的薄汗。
书房内,萧疏隐握着竹简的指节发白。
听闻母亲要去祠堂的消息,他猛地起身,青玉镇纸“啪嗒”坠地。
这些年祠堂的铜锁早已锈迹斑斑,母亲连路过都要绕道而行,如今竟主动提起想到此处,他望着窗外摇曳的竹影,喉结不住滚动。
“侯爷,”萧忠皱着眉头推门而入,“老夫人去祠堂,万一触景生情”
话音未落便被萧疏隐抬手打断。
“姜大夫说过,心结不解,沉疴难愈。”
萧疏隐摩挲着案上的青瓷笔洗,目光灼灼,“母亲肯直面心魔,是天大的好事。”
他忽而想起什么,快步走到窗边:“派人去请小榆,让她务必陪在母亲身边。”
正午时分,日头攀上中天。
萧老夫人在丫鬟搀扶下跨出内室门槛,素白裙裾扫过青石阶,惊起几缕游尘。
她特意摘去繁复珠翠,只一支羊脂玉簪斜挽银丝,倒衬得面容愈发清癯。
廊下的沈桑榆见状,裙摆翻飞着迎上前,鬓边茉莉香混着风拂过老夫人鼻尖。
“娘瞧您这气色,比院中的芍药还精神!”沈桑榆握住萧老夫人的手,指尖微微发烫。
萧老夫人笑着轻拍她手背:“小嘴跟抹了蜜似的。咱们走吧。”
说罢挺直脊背,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一步步向祠堂走去。
穿堂风卷起她的衣角,惊得廊下画眉扑棱棱乱飞,沿途仆役们纷纷屏息行礼,看着这位多年深居简出的老夫人,像破茧的蝶般穿过重重回廊。
祠堂朱漆大门缓缓推开时,吱呀声惊起梁间燕雀。
萧疏隐早已候在阶前,玄色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伸手搀扶母亲的瞬间,触到那只手竟在微微颤抖,抬头对上母亲泛红的眼眶,两人皆是一怔。
“慢些,当心门槛。”萧疏隐的声音发闷。
沈桑榆悄悄贴上来,温热的掌心覆住老夫人冰凉的指尖。
踏入祠堂的刹那,檀香如潮水漫来。
萧老夫人的脚步陡然凝滞,目光掠过列祖列宗的牌位,最终定在角落崭新的灵位上。
“阿瑾”二字刺得她眼眶生疼,膝盖发软时,两侧传来有力的搀扶。
“娘别怕。”沈桑榆的声音带着哭腔。萧老夫人深吸几口气,缓缓上前,枯黄的手指抚过牌位边缘,摩挲着儿子的名字,像在触碰记忆里那温热的脸庞。
“我的儿”泪水砸在牌位上,晕开细小的水渍,“这些年娘总以为,只要不承认,你就还活着”
她哽咽着从袖中掏出玉佩,那是阿瑾幼时的物件,此刻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带着它上路,别再惦记娘.”
当玉佩轻轻挂在灵位上,萧老夫人忽然挺直脊背,仿佛卸下千斤重担。
她转身握住萧疏隐的手,触到儿子掌心的薄茧,心口猛地一酸:“这些年苦了你.”
萧疏隐突然单膝跪地:“只要您安好,儿子什么都值得。”
“傻孩子,都起来。”萧老夫人将沈桑榆的手也覆上来,三只手交叠的温度,让祠堂的寒意渐渐消散。
阳光穿过雕花窗棂,在三人身上洒下细碎金斑,恍惚间竟像是回到阿瑾尚在的年岁。
踏出祠堂时,萧老夫人脚步轻快得让丫鬟们几乎跟不上。
她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眯起眼睛感受久违的日光,苍白的脸颊泛起淡淡红晕。
萧嬷嬷望着老夫人挺直的脊梁,偷偷抹了把眼角的泪。
“厨房炖了糯米藕,还有您最爱的桂花糕。”萧嬷嬷扶着老夫人的胳膊,声音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