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跑了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只要程佑也活着,只要他想,这威胁就不会停止。
在出发前,她特意去找了兄长,拜托了他一件事。若不是听蜜心说了兄长为那些女子画像的事,她差点忘了,兄长还会画画。
“画程夫人?画成花魁的模样?”兰拷对她所提的要求表示震惊,“娉娉,你又想了什么歪点子?不向哥哥解释一下?”
“我长大了,现在有自己的秘密了,哥哥就别打听了。”
原本无话不说的妹妹,有了自己的秘密,让他感到了挫败,但兰拷选择尊重她的决定,“明日给你。”
“太迟了。”
“你……“他叹了口气,“罢了,拿笔来。”
兰拷作画时,兰言诗坐在他身边,为他研墨洗笔,顺便告诉了他,自己要去沧州“赏花”一事。
“不许。”兰拷停下笔,严肃地告诉她。“母亲向来警戒程国公,你要独身前去沧州,你认为为兄会答应吗?”
他看见兰言诗低头不语,又觉自己花说重了,于是又说:“你若想看沧州杜鹃,等我将煜王缉拿归案,再陪你去沧州,四月底,花不至于全谢了,来得及。”
兰言诗依偎着他的肩,对他说:“哥哥,心里总有个疑团,需要自己解开,谁也帮不了。”
“你,父母亲,都给不了我答案。”
兰拷不知她在说什么,反问她:“真相有那么重要吗?比命还要紧?”
“重要。”无人能掌她命运,她不想被谁玩弄于鼓掌中,沧州,危机四伏,她却隐隐感觉到,那里有她追寻的真相。不仅是为了蜜果,她得去。
“有夙隐保护我,哥哥你相信我。”
“连父亲母亲都拗不过你,更何况我。”兰拷选择了放手,“我会尽快处理完这里的事,然后去沧州找你。”
“好。倒是哥哥要小心煜王反扑,我以他鲁莽张狂的行事风格,不会乖乖束手就擒。”
“你呀!”兰拷心中既感动又惭愧。
一个时辰后,兰言诗心满意足抱着画离开了。
兰拷看着她轻快的背影,沉重地唤道:“寿安叔叔。”
寿安来去如风:“少爷。”
“我将妹妹托付给你了,我不通武功,想必去了只会给娉婷增添麻烦。”
“请您放心,我以性命发誓,定会保护好小姐。”
“娉婷与妙邈都长大了,都变成了能拿主意的人了。”兰拷颇为惆怅,他有点体会到为人父母的感受了,“我记得她们三四岁时,我逗她们,糖葫芦是苦的,她们便乖乖放下,不敢吃了,现在我说什么都不管用了。”
回忆往昔,顿感时光匆匆,他年少时,全心投入读书,几乎都在书塾呆着,考取功名后,又为了百姓奔走,与妹妹相处时间不过寥寥,他根本没付出多少,就得到了天下最好的亲情。
“程大人还在府中吗?我要去拜见他。”
“在。”
兰言诗收完行李,次日就要出发,出发前夜,又见了一个人。
“听哥哥说,你要去沧州。”钱孤叶坐在桌前,无人招呼,自顾自地沏茶喝。
“是。”兰言诗猜到了她来的原因。
“你问我,‘他’是谁,假如他拥有前世记忆,我绝不能告诉你,我惹不起他。”
“好在,他没有任何关于前世的记忆。”
兰言诗握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拱起。
钱孤叶发现了她的紧张,毫不留情地嘲笑她:“你好像已经猜到了答案。”
“我已放下了前世的执着,而你,就算重活一世,还是被命运玩弄其中。前世我说了假话,害得你身死;今生我说会实话,只是兰言诗,你承受得住吗?”
“我自己会思量。”
钱孤叶没有再与她废话,她还要赶着去帮兄长研墨,她从袖中掏出了一张纸放在了桌上,“程释也曾问过我这个问题,答案我已写在纸上,你自己想清楚了,再看吧。”
“我不会对你说谎,因为真相对你更残忍。”
钱孤叶轻笑道:“命运弄人,真是可怜。”
等她走了以后,兰言诗紧攥着那纸条,沉默了很久,最终打开了它,上面二字龙飞凤舞,宣誓着下笔之人看热闹的好心情——程迦。
窗外夜色茫茫,从墙角传来了悠然花香,她此时无比的清醒,她有一点死都想不明白,如果是他,他为何要这样对她。犹记前世两人见过的最后一面,她关心他丧妻之痛,他却对她说:请娘娘自重。这样的人,矜贵自持,怎么可能将她拖入那夜的黑暗之中,像疯子一样抓紧她,不许她逃。
比起妙邈,她更相信他。
她不会再因为妙邈的三言两语搭上自己的一辈子。她要亲口去问他。
次日清晨,兰言诗带着蜜心、阿树便踏上了前往沧州的路途。
她与程迦、程释的娘亲共乘一车。
花仄仄与程佑也大吵一架,今日神情恹恹的,很没精神,可她生得太美,穿着一袭湖蓝长衫,脸旁坠着一对白玉蝴蝶耳坠,让人心生怜爱;天青月则盛装打扮了一番,紫府长裙,深沉贵重,发髻上的金步摇,摇得人心烦躁,印象中,每一次见她,都是这样的华美。今日兰言诗也穿了青粲色罗裙,简单梳妆了一番,发髻上插着几朵金银花绢花,和她兄长的竹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