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手与否
他的步伐极快,等她回神,那点冷清凄白的光已经走远,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了。
她熄灭了灯,回到了床上,和被而眠。
在她的枕侧,放着一把匕首,一个锦囊,那锦囊是最后一次见兰言诗时,她落下的平安符。
她本可以扔了,却鬼使神差地带在身边。
睡到半夜,她听到屋外传来了脚步声,瞬间清醒,并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但那声响后来消失了,她撑了一会,最后才不敌困意,沉睡了过去。
次日早上,有人“哐哐哐”地敲她的门,一听便知是谁。
“再赖床不起,就把你这个臭丫头扔在此处不管了。”
钱孤叶不耐烦地喊了声“来了”,利索地收拾了自己,准备出发,拉开门一瞧,地上东倒西歪躺着两人,赫然是昨夜招待他们的店家夫妻二人,二人手中还握着砍柴刀,她定睛一看,他们还有呼吸,疑惑地下了楼,那老头儿自己给自己煮了碗面,没有她的。
“你干的?”
龚白敛掏出她昨天买洗澡水的银子,对她说:“跟你说过多少次,在外行走,切忌露财,你偏不听,差点被人剁成肉泥。”
她立刻反应过来,昨天夜半的脚步声是什么意思,一边向他道谢,一边准备拿回自己的银子…谁曾想,手伸到一半,就被龚老用筷子止住了。
“放下,谁让你拿回去的?这是我救你的报酬。”龚白敛还记着板栗的事,与她计较道。
钱孤叶盯着他不放,想看这人的脸皮究竟有多厚,过了半晌,她放弃了。
“你用了什么迷药?放在何处?他们怎么就无声无息地中招了?”
龚白敛放下筷子,叹气一声,早知道啊,这碗面就该让她来煮了。
“想知道?你连板栗都不分给我,我凭啥教你?”
钱孤叶二话不说把没吃完的板栗掏出来放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统统给你。”
面对她的爽快,龚白敛反而不知如何反应了。
“真的这么想学医?”
“嗯。”
“原因?”
“保全自己性命。”
龚白敛一直没告诉她,他不愿意教她,是因为她心思太多,怕她心思不正,误入歧途。他从未觉得她资质愚笨。
“我在你我二人的门梁上悬挂了一根银丝,丝上倒了一层迷魂香,有心思不轨之人企图破门而入,自然就会中招。”
钱孤叶听罢,扭捏地说了句:“还以为你只管自己呢。”
龚白敛笑了笑,答:“就算是小犬,养在身边几个多月,也是不忍心它被人宰了包子的的。”
钱孤叶撇了撇嘴,反驳道:“我才不是你养的小狗呢。”
龚白敛吃够了,起身对她说,“走吧,去采补些日日用品,再买两匹骆驼,咱们要继续向西。”
“等等。”
“又怎么了?”
“想取老娘的命,也不看看自己是哪根葱?”她拍了拍衣服,回去把那两人给收拾了。她并未取这二人性命,而是脱光了他俩的衣服,将人捆了起来。
“姑娘,您行行好。”店中的老板娘已经醒了,看见她是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一双眼眸柔弱无辜,以为她是个善良单纯之人,于是开口糊弄她:“俺也是被猪油抹了心,生平头一回看见那么多钱,一时糊涂啊。”
钱孤叶笑了笑,反问:“我对你还不够好啊?我没剁了你们的手脚,剜了你们的心肠,已经算大发善心了。”
说罢,再不与他们废话,直接塞住了嘴,让他们叫天不灵。
不杀他们,已经是她放了他们一马。
至于如何脱困,那便与她无关了。
收拾好了这二人,两人再次出发。
在市集采买日用物资时,他们又遇到了昨日那个卖板栗的老妇人。老妇人与这些商贩是旧识,众人看见她,纷纷寒暄问她:
“慧娘,你家幺女找到没啊?听说县昨夜连夜去寻了。”
“没呢。”那老妇人答:“县令昨夜去了就没回来,我也不知道找着没有。”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你别太担心了。”
有人安慰道:“对啊,说不定今晚县令就带着阿娴回来了。”
“哎。”老妇人叹气答道。
“你们别说,这县令虽然年纪轻轻,做事却很牢靠,治理有方,对俺们普通人的事,很上心,遇见这么一个明是非的官儿,是俺们的福气。”
钱孤叶听在耳侧,没有插嘴,心里腹诽道,这老妇人丢了个女儿,还治理有方?
她拿龚白敛的钱,买完骆驼,转身就准备走,却被人叫住——
“姑娘,请留步。”
是那个老妇的声音。
钱孤叶站在原地,不解回头,望着她,等她继续说下去。
老妇人从腰间的掏出了碎银递给了她,她低头望着手心的银子问她:“这是什么?”
老妇人解释说:“方才一来就看见姑娘,但不敢确认,现在认出是你,就把昨日你买板栗剩余的钱找给你。”
钱孤叶看着她的眼睛,这老妪脸上爬满了皱褶,皮肤就像又老又干的树皮,眼睛浑浊,布满了红血丝,她心里少有的泛起一丝怜悯,但很快就被压了下去,开口:“我不管你的栗子卖什么价,我给你多少银钱,那代表在我心里,它值多少价,你既然不要,那就算了。”
说罢,她牵着骆驼转身离去。
她想,假如那老妪反悔,喊住她,她就
再可怜施舍她一次,将钱扔回给她。
可是,直到她离开,都没有等到那人的喊声。
她在拐角处用眼角的余光偷望了一眼那个老妪,她还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自己。
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离开碎叶县后,钱孤叶牵着骆驼,骆驼上坐着龚白敛,继续往西走。
龚白敛见她神情恹恹,没有精神,开口问她:“给你的《神农》医书你背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