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
程释关押兰坯的地方不在城中。
这天,周雍伪装一番后,乘着马车,去了城外十里的青线山下的尼姑庵。
他轻叩木门,三声又两声,门从里面打开了,开门的尼姑瞎了一只眼,空洞洞的左眼瞧着颇为骇人。
周雍再细看,发现她年纪不大,五官尚可,可惜了。
“可是周施主。”
虽是问句,她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周雍用折扇轻轻敲了敲左臂,那人看见了,对他说:“里面请,程侍郎已恭候多时了。”
等他一进门,尼姑就把门关上了。
周雍回头望了一眼门栓,犹豫了片刻,转念一想,此处是程家的地盘,无人敢在此撒野,虽然他的暗卫在门外,只要他发出异响,他们就会冲进来。
他跟在独眼尼姑的身后,一直走到了后院柴房。
中间撞见了好几个漂亮的尼姑,宁见春还活着的时候,曾给他提过,此处看是尼姑庵,实则关着满园春,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他想,难道程释在请他观刑后,难道还要找几个尼姑伺候他?
那感觉,想想都令他兴奋啊。
不知道这尼姑帽下,藏着的,究竟是三千青丝,还是光头呢。
若是光头,又是何种手感?
呵呵,这个程释。
比他父亲和兄长,还要狡猾。
谁能想到,他将人关在此处。
尼姑领着他,进了后厨,后厨收拾的干净,灶台一尘不染,厨具摆放整齐,除了墙边靠着三捆干柴,根本无处藏人。
“这位小师太,我已用过早膳了。”
尼姑没理他,而是走去了柴堆旁,将三堆柴搬到一旁,然后对着墙面东西南北角各按了一下,只听“轰隆”一声,墙面自动往后下方退去,一条黝黑的通道让了出来。
尼姑从木柴旁,取出了一个火把,用火折子点燃以后,对他说:“贵客,里头请。”
他笑了笑,然后将拇指和食指圈起,放在嘴边,用力的吹了两声口哨,这代表他告诉在外守候的暗卫,两刻钟的时间,倘若他没出来,那么就杀进去……
听到窗外传来的回应的哨声,他跟随在她身后走进了密道。
一边走着,心里还在感慨,方才拿开柴堆,他根本没发现墙上有痕迹,更别提里面的密道了。
等见了程释,就让他把这修建密道的工匠,借给他用用。
没走一会儿。
他便看见了程释。
这曳的火光下,他见程释坐在其中一间牢房中。
他这个妖孽,即便是做杀人的行当,也打扮得让男人看着如痴,女人看了生厌。
周雍走近,才瞧清楚了他在做什么。
程释正抱着一个白玉盆,伸手去拔盆中的花瓣,他来的时候,花瓣所剩无几,地上散落了一地的花瓣。
周雍一眼就认出了这花,这花就是他用来买兰坯人头的“定金”——烟笼紫玉盘。
花了他足足十万金。
程释哈气连天,似乎等了很久,等得不耐,拿他的花出气呢。
瞧着他糟蹋全天下最名贵的花,周雍并未动气,而是开口对他说:“阿释,穿白衣不怕弄脏了自己的衣裳?”
杀人,难免鲜血四溅。
今日程释穿了一袭白衣,布料用的是上等的金丝雪锻,缎上未绣花饰,而是写满了一篇狂草,是杜甫的《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劝客驼蹄羹,霜橙压香桔。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两句话,写在他的胸前,字迹狂放豪迈,惹眼又扎眼。
程释懂他的意思,“血迹干了,就变成墨迹了,叔父以为,我今日为何穿这身文绉绉的衣衫?”
周雍笑了笑,“好一个血迹干了,就成墨迹。”
他看向程释正前方,那个被绑在木凳上的人,问:“此人,就是兰坯?”
他之所以认不出他,是因为那人面覆一叠宣纸,宣纸呈湿漉状,周雍知道,这是纸刑。
看似轻松,实则残忍,犯人体外无伤,却在饱受窒息溺水的痛苦。
“他已经死了?”周雍分明看到那人还有呼吸,胸膛在微微起伏,倘若程释说他死了,他是不会相信的。
“尚未。”
“为何不杀。”程释的坦诚让他放下了一份戒心。
“我邀叔父来观刑,不是来观死人。”程释站起身,朝摆满了刑具的桌案走去,边走边说:“我还想请叔父指教一二,看看我这杀人的手法,还有何处需要精进。”
听他这么说,周雍忽而大笑,“你怎么比你老子还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