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者
冯山病逝,其实也在意料之中。
年纪大了,又有多种慢性老年病压身,住进医院的那天,医生就说病人的身体状况,治疗也只是延长时间而已。
油已尽灯已枯,再无回天之力。起先硬撑着大约还是为了段昉的未来殚精竭虑,现在各方安排基本已谈妥,股份分配,人员调动,也都做好了,放下了执念。终究还是在睡梦里离开了。
段铭坐在去往段家的车上,有些感慨。
冯山去世的消息不胫而走,传得飞快,已经在网上沸沸扬扬。
段铭原计划今天去找姜梨,但事发突然,再去已经不合适。即使他与冯山并无半点血缘关系,甚至在从前算得上针锋相对,但不管作为段铭的儿子,还是作为段氏的新任CEO,他都应该,也必须参加这次葬礼。
假若这几天他被拍到与姜梨见面,绝对会受到巨大的言语攻击,对他来说不重要,但姜梨不该因此被他牵累。
段铭闭了闭眼。
*
段铭踏进段家的大门,出他意料的是,家里颇有些乱哄哄的。
他一路向里走,路上碰到的几个佣人看到他都像是很吃惊的样子,犹犹豫豫地喊他段总。
段铭除了刚跟着陈雅雅嫁进来那几年在段家住过以外,之后便都是在外租房,到后面买房,只有逢年过节时才会回来。
因他一不想看见段正清,二不想看见段昉。
一个是没责任心自私自利的父亲,一个是处处找茬的同父异母哥哥。在公司里偶尔见到已经很反胃了,段铭实在不想还住在家里整日和这两个人擡头不见低头见的。
他一路走到主厅,结果恰看见几个西装革履的人在争执不下,陈雅雅坐在沙发主座上,以手扶额,似是有些发愁的样子。
段铭走进来,屋里正在交谈争吵的人们渐渐平息了声音,看向他,段铭毫不理会那些全都投向自己来的声音,只看向陈雅雅:“妈,累了怎么不回屋里休息,这里乱哄哄的。”
陈雅雅看到他来了也很高兴,立刻站起来走过来:“也还好,你怎么来了,公司的事情忙完了吗?”
“公司的事永远也忙不完,家里有事我总得赶一趟回来。”段铭说着,扶着陈雅雅就要往楼上她的房间走去。
“小段总请留步!”眼看着段铭马上要离开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士率先出声,喊住了他,“小段总,段先生正忙于处理冯老先生的身后事,具体丧葬仪式如何主持规划,还请您或者夫人拿个主意,我们才好照办。”
段铭站定了脚,回望过去。
他原本便不打算在冯山的丧事上包揽事情,他也是,陈雅雅也是,两个人作为段正清的续弦和继子,身份尴尬,出席冯山的葬礼是体面,但要是包揽太多,必定会引起外界的恶意猜测,被拿来大做文章,甚至猜冯山的死和段铭有没有关系,冯山的遗嘱有没有被段铭改过。
这种吃力又不讨好,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段铭才不会去做。陈雅雅也是打定了主意不趟这趟洪水,才会装聋作哑假作没有主意,任那些人吵来吵去。
段铭冲他一颔首:“冯老先生走得突然,我和我母亲都很悲痛,但公司诸多事务都需交接更改,我是听说母亲身体欠安才匆匆赶回,即刻也要回去工作了,实在抱歉不能与各位讨论相关事宜。”
那人没想到段铭拒绝得这么干脆,也愣了一下,急切道:“我知道您忙,可……可这丧礼难道不办了吗?”
段铭否认:“怎么会,当然要办。冯老先生生前最疼爱我大哥,让大哥来拿主意,相比老先生九泉之下也会心安的。”
那群人面面相觑,段铭冲他们点一点头示意,说了声辛苦,便扶着陈雅雅上楼了。
*
“你说段昉不见了?”段铭诧异地听着电话里的声音,觉得匪夷所思,“他常去的那几个地方都没找到人吗?”
挂了电话,段铭觉得有些头痛。
他这位大哥果真是一生都没有走出叛逆期,在这个最能发挥作用的时刻,再次发挥了反作用,人失踪了,段铭还得派人去找他。
家里没人,公司没人,他常去玩的酒吧夜店也没人,问了他一圈狐朋狗友也说没见,殡仪馆没人,医院没人,墓园也没人。
段铭正想着要不要找人查一查段昉的购票和出境记录时,陈雅雅突然接了个电话:“找到了是吗?好,我知道了。”
段铭看着陈雅雅:“找到段昉了?”
陈雅雅点点头。
段铭立刻就要带人去找,却被陈雅雅拦住:“你去忙你的事情吧,我去找他。”
“亲人离世,心里正是苦痛的时候,要是你去了,一个话不投机,打起来就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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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的天气已经很冷了,风刮得猛烈,将树吹得光秃秃的,枯黄的叶子在风中打着转,最终还是飘到地上,积了厚厚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