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强压下自己心头的不安,垂着眸子,嘴里不断重复着:“对不起。”
可对不起说了无数遍,说的雨都烦了,渐渐变小了,屋内的女子还是没有回应。
霍霆心头慌乱更甚,他伸出手握住门环,在上面轻轻扣了几下:“你先开门,让我瞧瞧你。”
“没什么好瞧的。”屋内的女子终于重新开了口,有些疲倦道:“你回吧。”
回?他不知费了多少功夫才寻到她的踪迹,怎么可能回?
霍霆扣门的动作急了些,却不敢太用力,怕吓到了她:“开开门。”
但女子就是不开,不但不开,还出言讽刺他:“世子爷,我们这小小商户实在容纳不下您这尊大佛,您莫要在此处多留,惹得您染上了铜臭气。”
她向来对自己温声细语娇媚可人,什么时候有这般牙尖嘴利的时候,听在耳里,却扎在了心头。
男人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粗粝地如刚刚被打磨过的沙地:“你唤我世子爷,莫非,你一早便知道了我的身份,原先那些……”
都是骗他的?
因为怨恨他逃了婚,所以才借了假身份救他,还将他与旁的男子一起留在宅院间,看他吃醋的模样。
这么说来,她曾经对他的用心,对他的喜欢,床底间无数次对他展露的娇媚,都是虚假的不成?
剩下的半句话,他实在没有力气,再问出口。
春雨绵绵,他自北方而来,穿着厚实,此时却感觉到了无边的冷意袭来,比寒冬时刻,更要冷上十分。
“你胡说什么呢!”屋内的女声忿忿不平:“你以为我同你一般那么虚伪吗?”
明明是骂他的话,可男人听在耳中,倏然间,双眼一亮。
她借用秦芍药的身份时,原来是不知他是谁的吗。
他突然之间又涌出了一股气力来,几乎是在一瞬间的功夫内便贴到了屋门上,哑声询问道:“所以,你原先那般对我,都是真心的,是不是?”
霍霆几乎抑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他就说,若是没有动心,为何还会在以为他死了之后给他做牌位供奉,那与夫妻又有何差别?
“真什么心,你又逃婚又和离,我能对你真心?”
女子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寻常的平静,她冷哼一声:“滚回你的京城去,听见你的声就烦。”
霍霆放轻了声音:“先前是我不对。”
这宅院内寻了一大圈,好不容易追上来的随从们听见霍霆这般好言认错,忍不住张大了嘴,面面相觑,以为自己日夜奔波,出现了什么幻觉。
“你开开门,我们当面说。”
“不开。”女子断然拒绝:“我说让你回京城你没听见吗,有什么好见面的,我和你都和离了,无情无分。”
女子的声音不带任何温柔小意,更没有原先在私宅中对他的柔媚婉转,冷得像廊下落下的雨滴。
霍霆抿了抿唇,正要再说,忽听屋内又传来了声音。
“你回去吧。”女子坚定道:“兴国公府一开始愿意让我嫁给你,就是看重了我们郭家的银两,而我爹把我嫁过去,也是看重了你家的门第。你我之间,并无半分感情,也无丝毫缘分,勉强凑在一处,也不会有好结果的。”
听出来了她语气的坚定,霍霆微微愣神,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顿了顿,他敛住心神,低声道:“这事是我对不住你,可是……”
他擡起眼,紧紧地盯着屋门,像是要用目光在这门上钻出一个窟窿来:“可是你我还是相识了,甚至有了肌肤之亲,这若都不是缘分,世间还能有什么是缘分?”
屋内再次沉默下来,隔着屋门,霍霆甚至能想象的出来,门后的她是如何抓耳挠腮地挖空心思,想寻个话头反驳他。
想到此处,男人的目光柔和了些许,他不由得放柔了声音,朝着门后又道:“你我不过是兜了一个圈罢了,如今折腾了这么久,也该回到原位了。”
女子警惕的声音立刻传来:“你什么意思?我跟你说,,我绝不可能同你回京城继续去做那劳什子少夫人的,你趁早死了那份心,快些滚回京城!别让我再说一遍。”
她自己肯定都没意识到,她每次生气的时候,自己都会不自觉地拉长尾音,尤其是说了那么一长串话的时候,尾音更长,若是此时能瞧见她的面容,必然能看见她鼓起的粉腮。
“你不愿意做少夫人,便不做。”
霍霆似乎像是在说此时外间在下雨一般:“但是我不回去。”
一边说着,他还一边用屋内能听见的声音吩咐随从:“去把隔壁那间宅院买下来,越快越好。”
听这意思,不但不走,还要长住了?
“你!”
女子一拳打在棉花上,实在生气,忍不住砸了一个手边的软枕,气愤道:“我原先怎么没有瞧出,他居然这般不要脸!”
大金见状,连忙上前劝慰道:“夫人莫要生气,您还有孩子呢。”
对啊,孩子。
郭牡丹垂下眼,望向自己圆滚滚的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