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金看出了她心中的慌乱,连忙给她倒了盏热茶,送到她手边:“夫人,您先别着急,不是说二少爷现在又生死未卜了吗,说不定……”
大金咬咬唇,狠心道:“说不定他没挺过来,又死了!先前没死透,这次死透了!”
郭牡丹没有回应她的话,还是愣愣地坐在原地,也没有接过那盏茶。
她脑子里乱哄哄的,是从来没有过的慌乱,半晌后,她垂下双眸,望向自己的小腹。
孩子马上三个月了,此时已经隐隐约约有了凸起的弧度,那表明,她会有个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以后在世上,她不止她爹一个骨肉至亲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又有了那个男人的消息。
她无意识地咬住了下唇,因为咬得太紧,嘴唇隐隐发白,似乎要咬出血来。
生死未卜……这四个字,与把她放在火上炙烤又有何异?若是他死了,就算局势平稳下来,她也不能离开,兴国公府又得再办一次丧事,赵氏和兴国公又得重新承受一次丧子之痛,而她日渐凸起的肚子,也没有可能再瞒住旁人的目光。
而他要是活了,她面临的,就是跨越不过的刀山火海。
郭牡丹阖了阖眼,突然觉得自己阴暗,她竟然,完全不希望这个她名义上的夫君活下来。
“还有檀香吗?”
郭牡丹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话,让在场诸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大金还是很快回道:“还有还有。”
说完,大金忙从屋中东南角的犄角疙瘩里寻出了一些檀香,拿到郭牡丹面前:“夫人,您要这做甚?”
郭牡丹擡手接过,起身行到烛台前,竟是要点燃。
大金急忙制止:“夫人!这檀香中添了些香料,点燃怕是对胎儿有害!您小心些!”
听到这话,郭牡丹颓然将檀香放下,轻叹一声:“我只是想敬敬菩萨,求一求而已,罢了罢了。”
她着实干不出来那害人的事,哪怕只是拜一拜也做不出来,还是老实等候兴国公和赵氏传回来消息吧,届时是逃是留,再详细谋划。
女子又叹了一口气,望向窗外,喃喃自语道:“快过年了,今年却一点过年的架势都没有。”
往年这时候,京中已经开始处处张灯结彩,无论白日晚上,热闹不休,如今却只能听见将士受伤的哀嚎。
一阵寒风刮过,空中有窸窸窣窣落下雪粒来,不过片刻功夫,便成了鹅毛大雪。
雪花随着冷风四处飘落,落在了兴国公府内,自然也落在了禁城之中。
五王爷亲自在门口候着,肩头落了薄薄一层雪花,见马车到了,他连忙上前,亲手打开车门,迎着兴国公和赵氏下车。
“伯父,伯母,二位辛苦。”
他身为皇子,能唤兴国公和赵氏为伯父伯母,乃是极亲近的唤法,足以见其心意,但两位老人此时却完全意识不到别的,赵氏眼中含泪,望向五王爷哀泣道:“霆儿呢,我的霆儿呢。”
五王爷连忙引着他们来到一处单独的小屋中,长叹一声:“伯父,伯母,霍霆就在里面。”
不等他话音落地,赵氏已经急匆匆地打开门行了进去,顾不得君臣之分,给五王爷见礼。
兴国公还残存一丝理智,朝五王爷躬身道谢后,才紧跟着进了屋中。
屋内热气腾腾,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药味,呛地人眼睛发涩,赵氏一眼就看见了在床榻上躺着的男人,猛地扑到床边,眼泪簌簌而落:“我的儿啊。”
男人双眼紧闭,唇瓣紧抿,面色灰败,整个上身袒露在外,露出一大片被火烧过的伤口,黑的皮红的肉混在一起,望之触目惊心。
莫说赵氏了,就是兴国公见了,也身子一晃,险些跌倒。
他尽量稳住心绪,却还是忍不住颤抖,低声询问跟随在他们身边的男子:“五王爷,我们霆儿,如今怎么样了?”
五王爷望了一眼兴国公,又望了一眼赵氏,摇了摇头:“我也不知。”
“除了看护父皇的那几位,宫中的太医几乎都被我请了过来,日日夜夜守在此处,如今,不过是暂时吊着他的一口气罢了。”
“吊着一口气?”
赵氏猛地擡起头,望向五王爷,眼中闪动着微弱的希望:“这意思是,他还没死?他还能活?”
五王爷被那双眼盯得有些不安,咬了咬牙,还是没忍心毁掉赵氏的希望:“若是他能挺过这几日,那便能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