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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八十五 徐德言流浪的你 重圆破镜(2 / 2)

你觉得,杨素这个人,心存良善。

于是,便跟在他的军队后面,走向长安。

只不过,人家的军队,走这一路,是光荣凯旋。

你走这一路,却无异于逃难。

要不是这一路上,总有隋朝官兵,以晋王杨广的名义,给来往流民施舍粥饭,你恐怕,难以逃出生天。

听官兵们说,江南事务,皇上本来安排秦王杨俊掌管,现在捅出了篓子,已经改由晋王杨广接盘。

杨广到任后,在中央制度推行上,他把时限大大放宽,政策的具体落实上,他也不再卡得那么严。

好多事,只要说得过去,他只是睁只眼,闭只眼。

也有进一步的传言,说晋王杨广,如此善待江南,是从心理上,彻底收服江南,继而把这里,作为他未来夺嫡计划的硬实力基本盘。

当然,这些神仙打架的事,现在与你,都无关。

你心里,只有正月十五的长安。

那想象之中的灯火,支撑着你,面对整个冬天的严寒。

寒风之中,你搭船渡过了长江,抵达了江北的扬州,这个汇集南北人物的地方,即将取代建康,成为隋帝国东南方,最繁华的商场。

在那里,你远远望见了,传说中的晋王杨广,他站在高处,一会面朝南方,一会遥望北方,一会对着他的随从官员们,安排着什么事项。

雇你打短工的药铺老板说:“这晋王杨广,好大的气象,他计划要挖一条运河,从幽州到洛阳,再从洛阳到扬州,最后还要从扬州,到钱塘。”

“到钱塘?那岂不是,要连通大江?”

“岂止是大江?还有淮河、黄河、济河、漳河、清河、汴河、睢河、颍河……可能包括,你说得上名字的,所有河。”

“为什么?要连通这些大河?”

“听人说,晋王杨广啊,这么想过,这现如今的南北统一,只是表面上的统一,三百年分裂的伤痕,还深深地埋在南北两边,每个人的心底,南北双方,照样可以各过各的,充其量不过是同床异梦而已。有朝一日,有个什么万一,南方,其实还是可以和北方,分庭抗礼。所以,他想要,从物理上,从本质上,改变这样的格局,让南北双方的交往,能够深入下去。”

老板停顿了一下,改成小声说:“当然了,这都是台面上的说法而已,其实,我觉得吧,晋王只不过,想更方便地征缴,河北江南的好东西。”

“那是当然,只是……”你对这个神奇的计划,感到有些担心:“这需要调度多少的人力物力?单凭他一个藩王,能有这么大的权力?除非…除非,他能做皇帝!”

“呵呵,难说……”

难说的事情,老板就不说了,岔开了话题,让你去铜匠铺子上,给他取回一面订制的铜镜。

正好啊,你想着,顺便让那个匠人,帮忙打磨打磨一下,已经有些生锈的铜镜。

一番讨价还价,你咬着牙,把这几天的工钱,全都搭了进去,才从怀里掏出包裹着铜镜的布兜,打开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装,把它小心翼翼地端出来,交给匠人磨洗。

匠人初见铜镜,一脸嫌弃,问你,都只剩下半边了,还磨洗个什么劲?

你尴尬一笑,没说什么。

匠人接过半边的铜镜,猛然一看,眼里就有了泪滴。

他,是用高超失蜡法的技艺,铸造这面铜镜的人。

你不知道,还以为他怎么了,就关心地说:“要是实在不方便的话,不磨镜子就是了。”

他擦擦眼泪说:“你的这面镜子,就是我做的。只是,现在只剩下半边,这,是怎么了?”

你一听,也动情了,便把你的故事,一字一句地慢慢说给他听。

他听完了,一声长叹,说万万没想到,如今这公主驸马的生活,也是充满坎坷。

你问他:“那你呢,怎么到扬州来了?”

他说:“隋军渡江之后,南朝尚书省也就停摆了,建康城破,匠人们只好自己去谋生活,恰好那时候,大江两岸的渡口,都开放了,我想着最近江南不稳,就来江北看看得了。”

“也是命苦的人哦。”你感叹说。

“我其实还好。”说到命运,匠人忽然,显得有些得意:“我到扬州之后,才知道,这扬州啊,自从十多年前,归了北朝之后,就转了运,扬州的规模,在南朝本是平常,不值一提,但归了北朝,却算得上是重镇大邑,北朝便把扬州当宝,投入的资金政策都不少。如今的扬州啊,人物汇集,百业兴旺,一点都不输给原来的建康。

不说别的,就说我这铜镜行业这一块吧,北方铜镜的样式,比南方的要好得多。南方制镜,死守汉晋风格,形状上,只能做成正规的圆形,装饰上,只能是呆板的抽象图案。北方的镜子呢,可以做出各种形状,现在最流行的,是菱花型,镜子背后呢,可以安排各种图案,什么人物故事的、花鸟瑞兽的,眼下最流行的,是这款海兽葡萄图案,喏,就是你们老板,订制的这一款。说实在的,我原来做的那些镜子,比如你的那一面,现在早就过时了,打折卖,恐怕都卖不出去。

不过呢,北方镜子虽然样子好看,但质量还不行,他们不懂我们南方的失蜡法,那刚好我懂啊,我用南方的失蜡法,做北方样式的铜镜,样子好看,质量也行,如今这扬州城里啊,我作的铜镜,销量第一!要不然,你把这半边镜子还给我,我给你一面更好的。”

“哦!谢谢您,不必了。”

你羡慕地看着匠人。

他,竟然可以滔滔不绝地聊起,属于他的命运,不像你,早已没了,谈论命运的心气。

匠人这才发觉,自己高兴过头了,有些伤到了你。于是不再多言,转过身去,拿出一块细密方正的油石,把铜镜磨洗。

磨洗铜镜,是技术活,也是体力活。匠人专心磨洗了整整一个时辰,虽是冬天,却也累得满头大汗,但他最后,还是没收你付给他的钱。

他说,此去长安,山高水远,还需要不少盘缠。

你向他告辞,说有缘再见。

有缘……

第二天,你又带着铜镜,离了扬州,逆着颖水的河道,顶着凛冽的西北风,走向风雪之中的西北方。

蓦然回首,你看见扬州城上,依然在勘察河道的晋王杨广,他俩的目光,甚至有一次对撞。

你分明看见,杨广只是轻蔑地白了你一眼,便挪开了视线。

他目中无人,不光是你,这晋王杨广的眼里,没有任何人。

是的,没有任何人。

他时常说他,爱着这个国家的每一个人。

但是,他并不爱惜,任何一个,具体的人。

任何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他看来,都不过是他心里宏伟蓝图的陪衬。

你,一个曾经养尊处优,如今百无一能的柔弱文人,在他看来,甚至都算不上,一个合格的陪衬。

白你一眼,已经是莫大的天恩。

你被杨广,吓得缩了缩脖子,赶紧扭头走了,再也没有回首。

你自己顶风冒雪,却让半边铜镜,躺在自己温热的怀里。

十二月初的时候,你已经走到了陈留,这里汇合着,从中原通往山东与淮北的两个路口。

你们,从淮北来。

一阵锣鼓喧天,从山东来。

你凑过去看热闹,已经看明白了的热心人,告诉你,说这是齐州知府,在护送到长安去,参加科举的三位才子。

科举考试?什么是科举考试?

这是皇上今年新下的圣旨,要各州每年选送三位才子,称为“进士”,送去长安参加一种名叫“科举”的考试,考试合格者,就会被授予官职。

官职?官职不应该是,只在皇亲国戚和贵族门阀之间,内定的事?怎么,还用得着考试?

当然咯,我们皇上的要求,每个当官的人,都必须会办实事。

齐州选送的这三个人,叫什么名字?

忘了,只记得其中一个,叫房玄龄,还是个十来岁的少年。

唉,是啊,看来唯有少年,才配得上,这么好的新时代,像你主人这样的,才刚到青年,便就似乎,没有了未来。

也不完全是这样,毕竟长安城的某个角落里,还有一个人,在为你等待。

其实,这已经是,每个人,最踏实的、最真实的未来。

不论古今,亦或中外。

妻子,还在等待吗?

有时候,你也会怀疑。

日子不好过,饥寒交迫。

有时候,你会把铜镜,从怀里拿出来,看着铜镜,看着你自己,问自己,是否真的,还爱着曾经的妻?

或许,不爱了吧。

你知道,分开的时间,比在一起的时间,都长了,你连妻子的样子,其实都有些,记不清了。

也许,去长安找她,只是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吧。

不过,活下去的理由,可以很多,你为什么,又非要去长安找她?

或许你,还是爱她。

只是,生活的苦,已经把这爱,稀释得,不那么纯粹了吧。

可是,不被生活稀释的爱,又怎么可能,在这个真实的世界里,真实存在呀?

除夕之夜时,你抵达了长安城。大雪纷飞之中,在城墙的角落里,忍受这平生未见的刺骨清冷。

城门口的算命先生,一个叫袁天纲的年轻人,对着人群说,这是今年最后一场雪,挺得过去的人,从此必定,福寿无缺。

你在人群中,发出一声冷笑,说道:“你这说的,岂不是废话?只要有一盆炭火,一袭貂裘,再大的雪,都挺得过去。但有这两样的人,非富即贵,那些人,当然也就福寿无缺咯,这还用你说?”

那个叫袁天纲的年轻人,却悠然地说:“这位南朝来的苦命驸马,莫说这些话。你的事情,命中已有章法,人生很长,我们慢慢看吧。”

这个人怎么知道,你,是曾经的南朝驸马,又是一个苦命的驸马,你的事情,又到底应该,是个什么章法

这个人,知道天地造化?

你惊愕之下,恍了神,那个叫袁天纲的年轻人,却已经微笑着,飘飘然收摊走了。

接下来的日子,还是老办法,你又在一家药铺,找了一份短工打。

命运的答案,还有十五天。

那是你的生命中,最难熬的一个新年。

正月初三那天,药铺老板,见你温文尔雅,谈吐不凡,便让你去一个大客户家,出一趟差。

送一副药,去当朝宰相高颎家。

你一看,都是人参、附子、灵芝、雪莲之类吊命的药,便问是高丞相出什么事了吗?

老板说:“不是,是他的夫人,不行了。”

作为曾经的驸马,朝廷制度,你还是懂的,丞相这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官,其家人生病用药,都是由太医院开方子,由尚书省统一调拨。曾经的南朝如此,如今的隋朝,想必也是如此。

那高丞相,何必要在外面的药铺,自费买药?

药铺老板叹了一口气说:“可能过不了几天,高丞相,就不是丞相了。尚书省已经看出了这个风向,已经开始对高丞相,怠慢了。”

“啊!高丞相为什么去职?”你感到惊讶。

“听人说,高丞相这人啊,只擅长琢磨事,不擅长琢磨人。皇上对他,向来就留着一手。尤其是最近,他还得罪了独孤皇后。”

“怎么回事?”

“听说啊,皇上最近,认识了一位江南的美女,下班回宫的时间,就稍稍晚了一点。哎呀,男人嘛,你懂的。结果呢,独孤皇后生气了,把那个江南美女,给杀了!”

“然后呢?”

“然后皇上生气呀,又不敢跟皇后当面去吵,又不想见着她,一怒之下,就窝窝囊囊地离家出走,一个人骑马跑去后山了。高丞相听说了,就跟去后山找他,等在河边找着了,皇上跟个破皮球似的,就在河边瘫坐着。见着高丞相,你猜,皇上跟他说什么。”

“说什么?”

“他说‘吾贵为天子,不得自由!’”老板一边说,一边憋着笑,把一整张脸,都憋红了。

你也觉得好笑,抿嘴笑了一下,又觉得心酸,这独孤皇后的做派,好像你的妻子,乐昌公主,只是她,没有动辄杀人的这般歹毒。

老板终于把笑意憋下去了,接着说:“那你猜,高丞相又怎么说的呢?”

“怎么说?”

“高丞相说‘陛下岂以一妇人,而轻天下?’”

“这话,听着没问题啊,怎么啦?”

“你是南方人,还不了解咱们这位独孤皇后,她呀,嘿嘿,只可惜是个女儿身啊。你知道吗?咱们皇上的后宫里,只有皇后一个人,没有别的妃嫔的。皇上每天散朝,回到宫里,是要向皇后,汇报当天工作的。皇后要是说点什么,皇上大概率是要照办的。虽说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吧,但是在我们北方,坊间都把独孤皇后与皇上一起,并称二圣啊!高丞相竟然把他,称做‘一妇人’。嘿嘿,就连高丞相他自己,最初都是这个妇人,给提拔起来的呢。他这么说,无异于作死。”

“按您说的话,那当时的情境,在场的,应该只有皇上和高丞相两个人,所以可能因此,高丞相放松了顾忌。那这句话,皇后是怎么知道的?那就一定是,皇上说过去的。但问题是,皇上……为什么要把这话,透露给皇后?”

“皇上窝囊嘛,什么事都得跟皇后,老实交代啊。”

“恐怕没那么简单,既然高丞相,最初是皇后提拔起来的,皇后权力又那么大,那其实,她就是高丞相的后台。你又说过,皇上其实,一直并不完全信任高丞相。所以,皇上可能是故意激怒皇后,让她不再支持高丞相,高丞相没了这个后台,皇上才能顺利将其调离。”

“有道理…诶!你小子,懂得挺多嘛。”老板并不知道,你曾经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南朝驸马。现在长安城里的这些事,并不见得,会比当年的建康城复杂。

你不再说话,提起药匣,给高颎送药去了。

走在路上,你忽然想起,那个被杀的江南美女,会不会是……

不会吧。

但愿吧。

还好吗?

正月十五啊,快些到来呀。

可这才,正月初三呢。

在正月十五之前,突厥可汗来到了长安,亲自拜见皇帝杨坚,向他拜年。

酒宴之间,可汗忽然问起,曾经的南朝天子陈叔宝,如今是否真的,身在长安?

杨坚得意地叫来你的大舅哥陈叔宝,与突厥可汗相见,可汗立即感叹,隋朝果然,如日中天。

那个新年,国内外各族使臣,纷纷前来长安朝见,杨坚清点名单,发现唯独少了岭南。

杨坚一问缘由,原来岭南各族领袖冼夫人,忠于陈朝,说只要没有已经逊位的陈叔宝说句话,她就拒绝服从隋朝,甚至要和隋朝兵戎相见。

杨坚又叫来陈叔宝,要他亲自帮忙,劝降冼夫人。

陈叔宝从命,给冼夫人寄去了一封劝降的亲笔信,随信还附上了,一枝犀牛角做的手杖。这是冼夫人多年前,送给陈叔宝,祝贺他登基的礼物。

现在,又作为劝降信,确实是陈叔宝亲笔所写的信物。

收到信的冼夫人,终于心悦诚服。

岭南使节,抵达长安,向隋朝称臣的那天,正好是正月十五。

那天长安的朱雀大街上,你看到了传说中的,胡越共舞。

胡是北国,越是南邦,中间隔着广袤的中国,本该各过各。现在,他们却在一起了。

那现在的中国,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个国?

或许是。

也许,已经不是了。

哎,想这些与自己无关的宏大叙事,干什么?

自己的日子,都还不知道,该怎么过。

虽然心里这么说,但是,你今天一整天,一直在跺脚,一直在激越地悄悄期待着,今天的太阳,快些往下落。

终于,上元灯节,在太阳落山的时候,开始了。

下班了,你坐在店门口的板凳上,把半边铜镜拿出来,擦了擦,鼓一鼓勇气,准备站起身来,向命运出发。

勇气没鼓足……

你又坐下来,又把铜镜拿出来,又擦了擦,又鼓一鼓勇气,又要向命运出发。

勇气又没鼓足,又坐下来,把铜镜拿出来,又擦。

会不会,她当时,说说而已,没当真。

会不会,她现在,过得很好,全忘了。

又会不会,结局真的很美好?

夜市热闹,其实,别想那么多,只是去看看,也好……

全身而退的台阶,终于被你找到,你这才又把铜镜揣进怀里,终于正式出发了。

你,竟然真的,找到铜镜的另一半了,在一个,灯火阑珊的角落。

而拿着铜镜的另一半的人,却不是,他要找的。

那是一个老人,自称是大将军杨素府上的仆人,今天是奉了府上一位侍女的托付,来夜市上用这种方式,找一个人。

老人说,若是找到了,就叫你,去找个更好的人。

嘿,果然不出所料,你一声苦笑。

是啊,好的坏的,你都早就想到了。

所以,对于一切,你都可以说一句,不出所料。

然后,再搭上你的苦笑。

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

诶!你说啊,是谁的心思,那么奇怪,才会把这种无奈,改名叫做,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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