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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八十五 徐德言流浪的你 重圆破镜(1 / 2)

第85章八十五徐德言流浪的你重圆破镜

上元灯节,正月十五的长安城,好不热闹。

你却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冷得直跺脚,手上抱着半张铜镜,旁人看你,只觉得莫名其妙。

没有人知道,你,来自已经灭亡的南朝,曾经的身份,也很高。

和北朝一样,南朝,也有个尚书省。

和北朝一样,南朝尚书省,主管全国行政。

和北朝不一样,南朝尚书省,兼管宫廷事务。

那一年,应该还是在后主陈叔宝,登基不久的时候吧,尚书省从丹阳置办了一批亮黄色的铜矿,又从会稽征收了一批月白色的锡矿,再从府库之中,拿出一些金银。

五月初五,端午节那天的子夜时分,南朝尚书省的匠人们,把铜和锡,以铜七锡二的比例,送进一个熔炉里,再添上一份的铅一起,熔为液体。

到了午时,匠人们把铜锡铅已经充分熔合的滚烫溶液,通过预留的浇铸孔,小心翼翼地灌进了一个,形状扁平的砂制模具里。

这个砂制的扁平模具,外面看上去,脏兮兮,不稀奇。

内部,却是别有一番天地。

这个模具,现在,是砂。

但昨天时,是蜡。

前天时,是一团泥巴。

前天,匠人们抟了一整天的泥巴,做一个模具,那个模具上,被刻意雕琢出来的扁平空隙,是个镜子的模样。

昨天上午,他又往这个初步的泥模里,少量多次地灌入了用蜂蜡、牛油、松香配比而成的一种蜡液。

昨天下午,蜡液凝固,他拿着一把小锤子,轻轻地把外面的泥模击碎,取出一个通体嫩红色的好看蜡模。

这蜡模,是个铜镜的模样。

匠人拿着蜡模,用小刀,再做一番精细雕琢。

直到这个蜡模,就连老师傅,都点赞说不错,匠人才拍拍手上的灰尘,高兴地说:齐活!

这个铜镜的样子,在你出世之前,就定这样下来了,从此以后,不出意外的话,本该千年不变。

休息片刻,匠人把铜镜的蜡模,整个浸入炭灰和泥浆的混合液体中,,再提起来,撒上石英砂,再浸下去,再提起来,撒上石英砂,再浸下去,再提起来……

反复多次之后,原来嫩红色的蜡模,在高温中融化流逝,蜡模腾退出来的位置,留给了被炭灰和泥浆挂住的砂子。

只有这样坚固的石英砂子,才能束缚住金属溶液的滚烫之势,才能让黄铜白锡,幻化成,铜镜的样子。

五月初五的午时,金属液体在砂制模具中,自然冷却时,匠人一副坐立不安,听天由命的样子。

这看似简单的浇铸工序,却是铜镜的诞生历程之中,最难以预料的一部分,手艺再好的匠人,这时候,都已经帮不上什么忙。

冷却过后,模具里的铜镜,能成个什么样子,到了这个节骨眼,却不受匠人的控制。

还好,那天晚上,匠人敲碎砂制模具,看见铜镜,这世间独一无二的样子,释然一笑地说:没白费事。

可是,铜镜却看不见,自己的样子。

刚刚降生到这世间的铜镜,眼前还一片模糊,啥都看不清。

匠人把铜镜拿到一块细密方正的油石上,细细打磨,一直磨到天亮的时候,才把铜镜转过来,终于镜面上,清楚地看见了,他自己的样子。

旁人看铜镜,就是看他自己,这就是铜镜,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

匠人,在看铜镜。

铜镜也看见了匠人,你的父亲,满脸皱纹,条条深沉。

铜镜以为,匠人已经是个中年人。

其实吧,他才不到三十,还没结婚。

这面铜镜,是他第一次独立使用失蜡法,铸造出的作品。明天,他把这新镜子,交给尚书省,就能够通过考核,得到晋升,拿到更稳定的工钱,就能娶回邻村,他爱着的那个人。

想到这些,他便把铜镜翻过来,温柔地凝视着,镜子背上的第一圈铭文:常富贵,乐未央,长相思,毋相忘。

这是尚书省的人,叫他刻上去的。

趁着天还没亮,匠人取出一小张金箔,小心修剪,逐一贴在那十二个字上面,又把银条,锻打成丝线,围着镜背外圈处的另外一段铭文,转了一圈。

那一段铭文是:尚方作镜佳且好,恭祝新婚盼偕老,金银铜锡以相成,福禄升高富贵牢。

这是尚书省的广告。

自夸,且讨好。

两圈铭文之间,是一个柿蒂的图案,图案上有龙由凤,龙凤蜿蜒的姿态,组成一个奇妙的双喜。

听说,是哪个公主要出嫁了吧,这面镜子,就是尚书省为她置办的嫁妆之一。

具体是哪一个公主,匠人也不知道。

其一呢,本朝的公主,实在是太多了。

其二呢,对于一个匠人来说,公主是谁,真的不重要。

匠人只需要一大早,把铜镜上交,顺便通过了尚书省的考核,就可以了。

为了顺利通过考核,他甚至没有索要,铸造一面高规格的铜镜,应有的酬劳。

尚书省觉得,这样也好,便打算多细分一些工匠级别,以后每年,多给他安排几次考核,让他就这么一直不明不白地干到老。

铜镜被蒙上了一层丝绢做的镜衣,一条华美的锦缎,作为镜擦,和铜镜一起,被放进了一个亮红色的髹漆妆奁。

铜镜睡着了,在里面,睡得好甜。直到听见外面,忽然锣鼓喧天。

喧哗了一整天,才有人,轻轻打开了妆奁,把铜镜取出来,架上沉香木制的镜台,镜面上,立刻映出了一男一女的两张稚嫩笑脸。

男孩半掀女孩的红盖头。

女孩没看他,她看着铜镜,也就是在看着自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旁边的那个男孩。

却娇羞地问那男孩:好不好看?

谁好看?她好看,还是你好看,还是那个男孩,好看?

男孩估摸着,她应该问的是,她自己好不好看吧,他当然想说好看,却没好意思说,他怕窗外有人在悄悄看。

镜子的女主人,是乐昌公主,南朝皇帝陈叔宝的诸多妹妹之中,年龄最小。

这男孩,是你,新驸马徐德言。

过了那晚,女孩,就变成了女人。

你,就变成了男人。

你的妻子,乐昌公主,喜欢那一面铜镜,每天早晚,或者任何空闲的时间,她都来看镜子,或淡妆,或浓抹地,来看镜子。

你看见她,日复一日的笑意,本以为,这世间,不会有乌云。

你们以为,从此以后的日子,就像铜镜身上的那段铭文,就能常富贵,乐未央,就能……

所以,这世上,何必要有,那北朝的晋王杨广?

你们新婚,还不到一周年,那杨广,便派人在除夕之夜,偷偷摸摸地渡过了长江。

你心里慌,却帮不上忙。

正月二十日那天,隋军闯进建康。

原来,这世间,还有这种马乱兵荒,景象凄凉。

隋军在后宫的一口枯井之中,捉住了皇帝陈叔宝,你的大舅哥。

然后,晋王杨广,也亲自渡江来了,要求包括你在内的所有南朝宗室,到皇宫大门前集合。

对于这翻天覆地的一切,你也束手无策。

你看见妻子,趴在她喜爱的镜子前,哭了。有一滴眼泪,在铜镜上掉落,妻子没心思去擦。

从此,铜镜的那个角落,就锈了。

你知道,从此以后,你不再是驸马。

你的妻子,也不是公主了。

你们从皇宫大门的集会上,回来了,垂头丧气地回来了,相顾无言,颓然枯坐。

你这人,向来都没什么主见。

最后,还是妻子先说话:“要不然,趁现在,押送我们的人还没来,你先跑了吧?”

“不行!你怎么办?”你说。

“今天的集会上,我看那晋王杨广,言语之间,很是有些志存高远的模样,也做出了,想要收揽江南人心所必需的善良。他已经宣布赦免被俘的皇兄,将被送往长安,面见北皇。我是亡国公主,理应跟随皇兄北上。”

“我也去!”你一下子勇敢起来。

“你别去!”妻子一边忍住哭,一边说:“我是本朝公主,身份特殊,人所共睹,去了长安,他们也不敢,拿我怎么样。但是你……不一样。他们若是要害你,并不需要,有太多的顾忌。”

刚刚勇敢起来的你,听公主这么一说,又有些怕了。

但,没有怕到,轻言放弃。

可是现在,到底怎么办?你陷入了犹豫。

也就是这么一犹豫,院外的敲门声响起,前来押送公主北上的隋军,已然来临。

妻子着急,站起身来,向着你,她那寡断的丈夫,发出最后一道严肃的公主令:“走!走后院,马上走!”

茫然无措的你,只好遵命。

走了两步,你又转回来,问妻子:“我到了长安,该怎么找你?”

看着你模样坚定,妻子的嘴角,勉强撑起一点幸福的笑意。

是啊,你们两个,还这么年轻,还都在相信爱情的年纪。

相信爱情的公主,一转身,看见了铜镜,便一把把它抓起,猛摔在地。

嘭的一声,铜镜断成了两半!背后的图案,凤在一边,龙在一边,连在一起的双喜,一边一个喜。

妻子把两边都捡起来,把凤凰的那边,揣在自己怀里,把龙的那边,塞给你。

她说:“长安城一定也有市场吧,正月十五,一定也是上元灯节吧。以后每年正月十五,我都会在长安夜市上,卖这半边铜镜,大家一定会奇怪,会围观,到时候,你就来。”

“那要是,长安人,不过上元灯节呢?”你从来没有见过北方人,不知道北朝人,都是些什么样的妖魔鬼怪,所以心里不踏实。

“他们要是连这个节都不过,那就和我们,不是同一种人,那南北统一,势必不可能持久,天下还是会大乱。真是那样的话,我们之间,也就无缘了……还不快走!”妻子抱着只剩下半边的铜镜,一边流泪,一边跺脚催你走。

果然,你最怕妻子冲他跺脚,只好紧紧抱着另一边的铜镜,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然后,隋军进屋了,请公主上路,态度还算礼貌。

公主离开了从来没有离开过的家乡,这已经历尽六朝,终于卸下首都重担的建康。

她身上只带着,剩下半边的铜镜。

她心里只放着,带着铜镜另外一边的你。

走出皇宫,走出建康城,走到长江边,她胆怯地望着北方,一直泣不成声。

生在长江边的她,这还是平生第一次,踏足长江的另一边。

长江的另一边,是扬州地界,有消息说,新立大功的晋王杨广,即将出任扬州总管,统领长江两岸。南都建康,即将降格为扬州治下的普通郡县。

是这样的,你们离开时,隋军正在杨广和高颎的指挥下,渐次拆除已经屹立三百年之久的南朝宫殿。

高颎说,要把拆下来的名贵材料,运往长安。

杨广嘴上说,运费太贵,不如就近留在扬州。

杨广心里想,等他出任了扬州总管,就可以修一座属于他的,晋王殿。

和宫殿一起被拆除的,还有长江两岸,无数的哨卡,无数的关闸,无数的军营,无数的箭塔。

长江两岸,终于不再像往日一般,阴森可怕。

建康城里,已经有些商人胆大,载着满船南方的货物,试探着往北方划,结果只需要接受隋军必要的检查,便可以登陆北岸,向着更远的北方出发。

北方的商人见状,也开始筹集财货,往南方进发。

南来北往之间,人人笑容满面。

只有北上的公主,愁苦难言。

她把铜镜从怀里,悄悄掏出来,看自己那张哭得发白的脸。

她把铜镜翻过身去,看背后残缺的铭文,还剩下,长相思

毋相忘三个字,在你这一边。

另一边的你,仓皇之中,跟着一群人,稀里糊涂地走出了建康城。

那群人里的领头人,叫你来,喝问他的身份,说要验明正身。

你说自己是当朝驸马。

领头人不信。

你只好把半边铜镜掏出来,给他看上面残缺的铭文:尚方作镜佳又好……

嗯,尚方作镜,这是尚书省制作的宫廷御用铜镜。

他信了。

然后他问:“驸马要去哪里?”

你说:“还没决定。”

那人说:“不如跟我们一起,去会稽?”

“去会稽干什么?”

“起兵反隋啊!”

你吓得一哆嗦,赶紧说:“不去!”

“怎么?你堂堂一个南朝驸马,就心甘情愿地做北朝胡虏的顺民?”

“也不是……”你心里凄苦,想想自己的尴尬身份,就算是真心想做什么北朝胡虏的顺民,似乎也不行。

“那就别啰嗦了,跟我走!”说罢,那人不由分说,就把你扯上了一辆马车。

你被他扯得险些跌倒,那时候,你还赶紧把铜镜抱进怀里,放进胸襟里,小心揣好。

车上已经挤着好些人,都是陈朝的落跑官员,你一打听,级别都不如你高。

你心想,这下惨了……

果然,你成了造反者的旗号。

“大陈乐昌公主驸马徐”的大旗,很快在会稽山上随风飘。

虽然,这帮人的事情,你其实,一丁点都管不了。

看见写着你的名号的大旗,一大帮子人,很快就聚拢过来了,这当中,有来自根深蒂固三百五十年的江南豪门,顾、陆、朱、张、王、谢、袁、萧,也有香火旺盛四百八十寺的各路僧道。

他们众口一词地说,隋朝,待他们不好!

隋朝皇帝杨坚,要把江南豪门,全部迁往关中,甚至河西陇右,却只给一些个薄田安置,并无官职赏赐。江南原来的地方官,也几乎全被罢免,调来关陇人士替换。

隋朝皇帝杨坚,要把在北方推行过的灭佛政策,移植到江南!

一些正儿八经的陈朝宗室,也来到了会稽山。

他们比你的地位名声高,比你的宣传效果好,于是,会稽山上的大旗,不再写着你的可怜名号。

或许,可以找机会,跑了。

跑了,就可以去长安了。

可是,这样的机会,你找了整整一年多,都没有找到。

或者说,也找到过,你,却又不敢跑。

这一年多,越来越多的人,到会稽山上来报到,粗粗计算一下,有近十万。

于是,开皇十年,公元590年的年底,他们公开发动叛乱。

你,蹲在队伍后面,眯着眼睛悄悄看。

看见隋朝大将杨素,带着大队人马,轰隆隆地杀过来了。

杨素一点都没手软,三下五除二,就把这十万人杀散。

终于,你难得地,做出了一个重大决断:赶紧跑!趁现在乱!

你把铜镜揣在怀里,跑出了人仰马翻的会稽山,你打算去长安,去找铜镜的另一半,也是自己的另一半。

那还是冬月间,到正月十五上元灯节,还有大概五十天的时间。

对了,北方人,会过上元灯节吗?

放心吧,会过的,你听他们说,这隋军大将杨素,赶在年底之前,攻打会稽山,彻底平叛,就是为了赶在正月十五之前,让大军解散,让兵士们,各自回家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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