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2 / 2)

而有时候,人生就是需要这种被无视。

如果帕卡不是出身于卡蓝堡,而是一个出身于幼都的普通小孩,是不是他可以放弃竞争、放弃努力、放弃比较,只完成最低限度的考核?

那么,帕卡心中的那道伤口,是否至少能多一份愈合的机会?

所以,虽然与美源所在的极端右教组织合作,承诺协助该组织的成员进入右教高层,但恰尔打心底看不起这个组织,连带着也有些看不起极端右教。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期,另一个组织也找上了门。

那也是一个极端右教组织,但是与那个美源所在的全新人类群体不同,那是由少量新人类和大量旧人类组成的团体。

由于该组织高层中也有旧人类,他们很少能够得到新人类的资助。

与恰尔对接的男人是一名脱政者,名为海兹满,前等级为A+级,曾就职于中央军第一军,因为一场剿灭反抗军的战役受伤而退伍,保密年限满后,主动离开十都,成为一名脱政者并加入了该极端右教组织,直到今天。

和美源等人张口闭口就只知道批判国家、批判世界、认为资助他们就是资助真正的正义的中二行为不同,海兹满显然更会做人。

“希望您能资助我们,而我们将会竭尽全力向您提供一切您需要的东西。”海兹满非常诚恳道。

“一个组织里80%以上旧人类的群体,能为我提供什么?”恰尔不屑地冷笑着,“他们的肝?他们的肾?还是他们的心肺脾?”

“恰尔大人,您还和从前一样,这么狂放不羁。”海兹满回应道。

当时的恰尔一愣,挑起眉头问:“老头,我们应该没见过面吧?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虽然称呼对方为老头,但海兹满看起来也就不过五十岁的样子。

“见过面的。”海兹满道,“您小的时候,有一次运动会误闯我们第一军驻地,又哭又闹,当时有一位年轻的军官陪您玩了一下午,您忘了吗?”

恰尔眯起眼看着眼前的男人,思索许久后才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岁月如梭,您已经这么大了。”海兹满看向恰尔胸前的家徽道,“而且,您也成功继承了爵位,看您过得不错,我就放心了。”

“不用跟我套近乎,过去的事我记得都不大清了。”

“当然不是和您套近乎,我只是单纯地看到您过得好,觉得高兴。”海兹满道,“我们是真的需要您的资助,恰尔大人,当然,我们也会竭力满足您的要求。

我们有两支自组防卫队,可以随时以雇/佣/兵的身份为您效劳,也有自己的科研团体,可以随时为您效劳。”

“科研团队?”恰尔笑了起来,“你和旧人类结盟,就意味着不能用旧人类做活/体/实验,那么效率和实验结果就会大打折扣,你拿什么让我相信我堂堂世界贵族需要你们区区一个小小极端宗教组织有我们需要的实力?”

“恰尔大人。”海兹满却不卑不亢道,“伟大的科学家牛顿先生,是在没有如今这些高尖端科学仪器的情况下发现在的牛顿第一定律,并奠定了他之后这数百年物理学基石的。

虽然先进的仪器和发达的科技更能够为科研带来空间,但是,人类智慧的光芒不止闪烁在新人类之间。

而被新人类忽视、抛弃、淘汰掉的基因所繁殖出来的旧人类,即使其中99.999%都无法突破基因的限制爆发出超越新人类的智慧,但仍有那0.001%的可能性,在废墟上诞生出科学的光。

恰尔大人,那0.001%的光,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就是您所需要的。”

恰尔闻声,定睛看向海兹满。

他觉得滑稽,可是又有些好奇。

于是,他道:“我可以先资助你们5000万,但我想看看你们的废墟之光是个什么样,你可别光是嘴皮子上下一开一合,来我这里空手套白狼了。”

“当然。”海兹满应着,“那就请您今天傍晚集会结束后,与我一同前往我们的基地。”

“好啊。”恰尔轻蔑地哼笑一声,“如果震惊到我了,我再给你们5000万。”

那晚,恰尔坐上了海兹满的皮卡车,在冰天雪地中一路向着西北而上。

车子行驶了足足一夜,最终在天亮之前,于北放城边境接近莫斯州的方向的一个小村庄附近停下。

恰尔从车子上跳下去时,下意识拢了拢身上的皮草大衣。

夜族虽然没那么怕冷,但深冬的莫斯州附近最低气温已经达到零下五十度左右,饶是新人类,也会感受到阵阵寒意。

“请来这边。”海兹满在前面引路。

恰尔跟在对方的身后,踩着脚下松软的白雪,环顾着四周。

在北放城的北部地带,穷人——尤其是旧人类,往往会选择租住在塔楼里。

因为北放城每年的12个月中,有至少三个月的气温都保持在零下30以下,这种天气如果不住在有供暖的房间里,即使穿得再多,都有可能熬不过冬天。

塔楼有集中供暖设备,由于是扎堆抱团供暖,这种房子的取暖费会相对较少。

而像这种平房,家家户户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无法集中供暖,想要取暖的成本就会变得非常高,穷人的薪资根本无法负担。

所以,恰尔忍不住问:“相比搞科研,你们应该先把塔楼搞起来吧?”

“呵……”海兹满却只笑不语。

不久后,两人来到一间平房前,海兹满推门邀请恰尔进去。

果不其然,房间里和房间外差不了多少,一样的冷。

“来杯热茶吧?”海兹满走到厨房里,拿起水壶想要接些水,却发现水龙头已经上冻了,于是有些尴尬道,“不好意思,因为白天我不在,所以没有开采暖设备,等一下,我这就打开。”

说着,海兹满摁下水龙头旁边的一个红色按钮,不一会儿,水龙头便解冻了,有凛冽的水涌了出来。

“那是什么?”恰尔没见过这样的设备。

“您应该没见过集中供暖之外的廉价供暖方式吧?”海兹满一边将装满冰水的水壶放上电插座,一边道,“这叫电水龙头,就是能够加热水龙头里面的金属元件,让流出来的水是热的。”

“然后呢?”恰尔问,“只是水是热的,就叫供暖了?”

“用一个防烫的矽胶袋子接满滚烫的水,拧紧盖子,放在棉衣里,就能形成一个温暖的暖箱。”海兹满道,“这是最节省成本度过这极北之地寒冬的方法了,叫做热水袋。”

“可是外界依旧是冷的。”

“身体只要暖了,就能抵挡外界的寒冷。”海兹满道,“总比没有的好。”

恰尔难以想象这种廉价的取暖方式到底能发挥多大的作用,他皱起眉头打量着房间内的陈设——

一切都很破旧,还不如他在管理区里面给肉料准备的住宿环境好。

看来,人类的承受能力远比他想象中要好,肉料和工料的住宿环境还可以再差一点,成本再压缩一点。

很好,等这次回去之后,就引进这个电水龙头吧!

以后降低供暖温度,怕冷的家伙就去买矽胶袋子装水取暖。

哦,对了,这个矽胶袋子卖贵点吧!

感觉应该是个快消品,卖高价应该也还是会有很多人买。

如此一来,养育他们的成本就可以再压一压了。

“不过。”恰尔收起视线看向正在翻箱倒柜找茶叶的海兹满道,“你为什么放着好端端的十都生活不过,要在这里吃苦?以你的资质,完全没有必要成为脱政者吧?你……”

“嘿——嘿——嘿——”

正说着,窗外忽然传来阵阵男人沉闷的低吼声,恰尔停下发言,下意识转头向外望去,在看清窗外黑压压一群人的模样后,露出惊讶的表情。

不知何时,天渐渐亮了,而伴随着天亮出现的,是一列只穿着紧身轻薄款羽绒服在雪地中慢跑的男人。

这样的打扮对于夜族新人类而言再正常不过,但是,眼前奔跑的,却都是黑发黑眼的旧人类。

恰尔下意识看向墙上的温度计:零下41度。

这个温度可不是穿着如此单薄的旧人类能够承受的温度,他曾经为了节约工料的培育成本,专门命人拿肉料做过相关实验:旧人类的身体无法承受极冷的环境,当外界冷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他们的四肢和器官都会出现不同程度的冻伤甚至衰竭。

“这个星球不止是新人类的星球,是所有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生物的星球。”水烧开了,海兹满在后面的厨房里默默地沏着茶道,“可是,面对高等文明独占自己的家园,甚至挤压自己的生存空间,奴役自己的生命,他们又能做些什么呢?”

“……”恰尔回看了一眼海兹满。

“要么认命,要么玩命。”海兹满道,“当然,也有第三种选择——嘴巴上跟新人类玩命,生活中其实早就认了命,觉得生活也还可以,大部分旧人类都这么选择的,对吧?”

“……”恰尔的目光再一次落在窗外。

有一名旧人类因为冷得无法承受,面色铁青,很显然,他已经失温了。

如果不及时进行保暖措施,他很快就会丢掉性命。

可是,他并没有停下脚步回到房间里去找一个热水袋取暖,而是突然加快了脚步,拼命地在原地做着高擡腿的动作。

为了让身体产生足够打败失温的热能,这名旧人类死命地咬紧了牙关,没一会儿,便有鲜血从他的口腔中涌了出来,顺着嘴角坠入柔软的雪地里。

那血染红了雪地,也刺到了恰尔的眼,他顿时皱起了眉头。

“大部分人其实都是很普通的人,属于那种,生活只要还能继续,那就继续过的类型,可能会因为不满念叨几句,但真要是让他们付出什么代价,他们并不愿意。”海兹满端着冒着滚滚白雾的茶杯朝着恰尔走来,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然后道,“但是,也有这种,认死理,觉得说,这个星球是你家也是我家,凭什么你要把我挤得没地方住了?不行,我就算丢掉我这条命,我也要把本该属于我的抢过来……”

“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已经接近反抗军了。”恰尔打断海兹满,声音严肃了些道,“如果继续下去,他们只要对新人类做出任何攻击性行为,中央军就会踏平这里。”

“我知道。”海兹满在恰尔对面坐下道,“所以我告诉过他们,不要随意对新人类挥拳,你们这么做只会平白无故地牺牲,未来不会有任何改变。”

“你要做什么?”恰尔扭头看向海兹满,一脸困惑,“你一个第一军退役的A+级军官,不在十都里面养老,来这里培养旧人类,你想干什么?量变引起质变,让他们去干翻新人类政权?”

“我说了。”海兹满道,“这颗星球并不属于新人类一个种族。”

“所以你就在养蛊?”

“这不是养蛊。”海兹满却道,“恰尔大人,您有没有想过,爱都那边,为什么新人类和各种小宠物能够相处得那么好?尤其是纽城,冬季只要有个大晴天,满大街都是出来晒太阳的小猫?”

恰尔想了一下回答:“那边好像关于这方面的法律很多。”

“是,因为立法。”海兹满道,“立法保护了这些比新人类柔弱的小动物,规范了城市对于这些小动物的责任,也约束了新人类在养育他们时需要承担的代价。

正因为如此,那里的新人类才会和小动物之间相处得非常和谐,即使不是一个种族、即使能力悬殊,但依旧能够非常和谐。

而我希望的就是,新人类能够通过立法,把应该让渡出来的人权,还给这颗星球上和我们有同等居住权的其他种群。”

“你疯了?”恰尔下意识脱口而出。

让渡旧人类的权利?那城市谁去建设?螺丝谁去拧?廉价劳动力上哪找?

全靠机器人吗?

可那么多的机器人万一发生故障又要谁来修呢?

“恰尔大人,您知道什么样的父亲在老去之后,会因为惧怕儿子取代自己成为新的‘父亲’,成为自己的统治者去压迫与奴役自己,而变得惧怕老去吗?”海兹满突然问起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一个曾经在儿子幼时,用残暴去奴役与压迫儿子的父亲,会非常害怕老去和变弱。”

恰尔垂下眼,他大抵知道海兹满的意思。

“而这样的父亲,就是我们这样的社会。”海兹满道,“就是我们这样一个,底层逻辑始终是社会达尔文主义的新人类文明。

我们在奴役别人,我们在把其他种族‘物尽其用’,所以我们自己也不敢停下脚步,因为压迫别人的人,会特别害怕别人会反过来压迫我们。

我们给了我们族群底层民众远高于其他族群的优沃生活,我们新人类就算再没有本事,也会因为‘至少是个新人类’而不会被饿死,还能过着相对体面的生活,对吧?

我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让你即使生活在底层、即使平庸、即使痛苦……也要明白你已经比其他种族优越很多了。

这一切其实都是为了麻痹你,让你永远相信你的父亲、拥护你的父亲,永远不会背叛你的父亲。

可是,恰尔大人,您痛苦过吗?”

恰尔的心脏漏掉半拍,下意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味道有点怪,应该是他喝不惯这种廉价茶叶。

“我痛苦过,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痛苦,尤其是在第一军那种精英部队中任职时,我非常痛苦。”海兹满道,“如果说圣女的痛苦是来自于我们的压迫,是在社会意义上生育价值完全凌驾在人权价值之上的痛苦,那么我们的痛苦,就是来自一种更隐晦的痛苦。

我们只有两条选择:逃离父亲,被父亲抛弃,被整个社会彻底视作失败者去嘲笑与践踏;亦或者面对父亲、杀死父亲、然后成为新的父亲。

可是,无论做出哪个选择,我们都没有逃离父亲的诅咒,我们都治不好做为儿子时受过的伤。”

“所以,我只是希望,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们能逃离这个诅咒。”海兹满看着窗外奔跑的旧人类道,“做一个温柔开明的父亲,用爱与包容去灌溉出一个……一个同样充满爱与温柔的孩子,那么父亲也便不需要畏惧衰老与软弱,因为他知道,不会再有人来杀死他。”

恰尔是有触动的,但也只是有些触动,他很快就用冷冷的话语打破海兹满美好的憧憬道:“父亲有一万个孩子,只要有一个心生异端,在温柔的灌溉下开出了暴戾的花,那么之前的所有温柔与努力都会功亏一篑。”

“可那是后人需要思考的事情了。”海兹满道,“我现在所想做的,只是让新人类注意到这个星球不光属于我们这一点。”

“所以,你就用了同样极端的手段培育这些旧人类。”

“我很惭愧,虽然我对未来充满憧憬,但现阶段我只能想到这样的手腕。”海兹满道,“中央政府不会平白无故让渡权利,必须让中央政府感觉到恐惧才行,而能令父亲恐惧的,只有父亲的方式。”

“说来说去,你这不就是在培养反抗军吗?”恰尔站起了身子打算离开,他可不想在这里久留,万一被牵扯到其中,之后的事情会很麻烦。

“很抱歉耽误了您的时间,让您听了我这么多废话。”海兹满也跟着站起了身子,“但是,在离开之前,我还没有为您展示我们的实力。”

“不必了。”恰尔转身就要走,却在伸手准备拉门的那一瞬间,发现自己的手居然变黑了。

他顿时大惊,抹起袖子查看。

果不其然,原本健康的另一条手臂也黑了,从色泽和隐隐变强的痛感来看,就是亡灵症。

“很骇人对吧?”海兹满突然问。

“什么情况?”恰尔本以为是自己的亡灵症扩散了,结果在看到海兹满的表情后,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这是一种叫做亡灵菌的人造病毒。”海兹满道,“是我们的杰作,他会对新人类的皮肤造成亡灵症一般的颜色,不仅如此,还会产生于亡灵症类似的痛觉,甚至在做检查的时候,十都内的医院也会认定是亡灵症早期。”

“你——”恰尔顿时暴怒,转头看向桌上的茶杯,“你给我投毒——”

“别担心,恰尔大人。”海兹满却很平静道,“我无意杀死自己的同胞,亡灵菌虽然会造成类似亡灵症的巨大痛觉,但是并不会夺走新人类的生命,这只是为了避免万一开战时,该如何在避免同胞受伤的情况下夺得战局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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