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两小无猜—成婚
去时尚是少年郎,归来之际容色清冷,甲胄加身,那双漆眸古朴无波,若寒潭般深邃,仿若瞧周遭物都无甚感情。
萧衍接了圣上的调令归来,任大理寺卿一职,日后便常留在临安不走了。至于大公子萧珏,尚在边关,便是佳节年关也归不了的。
归府见大老爷和大夫人,拜见太夫人,后入宫面圣领旨。最后去大理寺上值,待一切都安顿下来已是小半个月后。
武恩侯府内,一座雅致的院落中。
南栖百无聊赖地双臂靠在阑干上头,一手拿着根名贵的攒金丝牡丹白玉钗,放在手中随意地把玩着。
日光漏下,透过成色极好的白玉钗落于地面,泛起一道道明亮交错的光。尚未及二八年华,身段却已出落得极好了。
纤腰款款,茜色罗裙前襟被撑得鼓鼓囊囊的,同为女子见了都想多瞧几眼。感慨一番为何她生的这般好。
风动,披散在肩头的发丝飘扬,拂过娇嫩的面庞。
亦长成少女模样的绿墨生着一张圆圆的脸,如愿地做了南栖身侧的贴身大丫鬟。她从后头来,两手端着紫檀木托盘,上头摆着小盏,盏内盛着樱桃酥酪。
甜滋滋浇着层金黄的蜜,是姑娘家爱用的。
在屋内没寻到人,绿墨便知道小姐来了廊下这处,有阳光春风和煦的日子,小姐最爱在这处躲懒赏景。
上了台阶,绿墨便瞧见小姐上半个身子靠在阑干上,锁骨下二三寸之处浑圆/饱满从侧边将美好形状瞧的一清二楚。
她赶忙上前去遮住了这片美好风光,一面将托盘上的小盏放置于桌案上一面说道:“小姐,夫人不是说在外头不让您这般靠着吗?好在府内戒备森严,没有外男在。”
从阑干上起身,南栖看着摆在桌案上的樱桃酥酪,雪白的牛乳澄澄,往素她最爱贪这一口,顾雅忧心吃甜吃多不好,特意给她定了量。南栖吃完了给她定的分例,便会特意跑到府上几位哥哥那,让小厨房给她做。
如今再看这甜食也提不起兴致。她瘪了瘪嘴道:“绿墨,上回去宣平侯府赴宴,我听见了有几个闺秀在后头说我生得不够端庄。我瞧着我与娘亲生得极像,除却这眉眼和身段。”
见小姐低垂着头摆弄着衣襟苦恼的模样,绿墨不由替那几个背后说人坏话者不齿,还大家闺秀呢,她一个小小丫鬟都不会背后编排人。
“小姐多虑了,奴婢见书上说,这人呐,只有自个儿缺了什么才会使劲盯着旁人有的瞧。端庄与否又不是光看容貌瞧得出的,品性心性一概缺不得。”
“且小姐生的好看,她们寻不出旁的错漏,便只能捡着端庄说事儿。”绿墨从江南一道随着二人入临安,早练就了一嘴利齿。
南栖细细回忆,觉得绿墨说得有理,是她着相了,她的品性心性可是连祖母都夸赞的。
实则绿墨有一话未说,女子端庄也罢,妖娆妩媚也罢,皆生的美,只是美得不同,何须互相瞧不上眼。
小姐可是侯爷的亲女儿,武恩侯府内唯一的女娘子,若有那个不长眼将这事摆在明面上说出来侯爷第一个饶不了她。
想明白了,南栖亦将此事翻过头去,拿着桌案上的樱桃酥酪吃了起来。
一面吃一面听绿墨说着府上和临安世家发生的趣闻,说来说去便谈及萧氏了。小丫鬟透露了前段日子的消息:“听说萧家的二公子回来了,如今领了大理寺卿的职。小姐,好像你小时候还叫他表哥呢,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夫人和萧氏的二夫人是表姐妹,小姐当年还去萧府小住过呢。好似二公子以往是临安有名的玉面郎君,也不知道如今边关待了三年回来变成什么模样了。传闻他英勇异常,‘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呢”
听着耳边小丫鬟的声音,南栖渐渐放下了手中的玉勺,眸中些许怔愣闪过。
她想起来了,二表哥十四五岁时清隽的面庞。遇见什么事都不喜不怒,神色淡淡。她打了萧衡求他庇护亦或是萧衡捉弄她,她气不过在他这处找公道。
他皆是神色淡淡,有所求便给予,无所求好似也不会偏袒她。
一直以来,南栖都有些怕他,以前年纪小敢往他身边凑,如今听得什么杀不杀人的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觉得她这般温吞的性子表哥从军营里出来怕是瞧不惯的很。
说完了话见南栖愣在原处,绿墨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轻声道:“小姐,小姐,可是有哪处不适?”
回过了神,看着绿墨近在咫尺的面庞,南栖摇了摇头道:“无事,这处日头晒得暖和,舒服的有些昏昏欲睡。”
绿墨便扶着她回了院子,见她姣好的面庞,侧颜可见挺翘的琼鼻及微微上翘的唇瓣。不由悄悄地屏住了呼吸,小心地欣赏小姐的美貌。
亦忘记了本来要提醒和问的话。
萧霍二家如今也算的交好,二郎君如今归来,夫人定会问小姐是否要上府去见见,送些什么礼。若小姐不想去,最好先提前想好说辞。
她总觉得小姐对这事没有那般热切,想想也是,二人三载未见过了,且二郎君日日在边关风吹日晒得也不知会不会长得同西北边五大三粗的将领般模样。
小姐本就有些些怕他,这般再见不得更怕了。
回院子小憩了一会儿,许是今日起的早了,一觉便睡到了晚膳时分。重新梳洗了一番穿戴整齐便去往顾雅的芳菲院。
府内,各房分开用膳,顾雅这若无意外一家五口一齐用晚膳。
梨花木八仙桌上,三四岁模样的淮哥儿拿着勺一口一口吃着他能吃的玉米糊糊,因吃得急,面颊旁糊了道道黄色。刚刚睡醒面庞微微泛红,颜色极好的南栖亦拿着箸有一下没一下的吃着面前那盘八珍鸭。倒是大公子霍少游瞧着正常许多,不急亦不缓。
顾雅正想开口说些什么,一双温热粗糙的大掌握住了她在桌下的柔夷,低头看去,一双玉箸夹着菜出现在面前的碟子上。
耳边是熟悉的浑厚声音:“这八珍鸭做的好,夫人也尝尝。”如是说着,大掌却攥着她的手不松开。
孩子们可都在呢,顾雅擡起头,美目圆睁瞪了他一眼,却撞入那双盛着笑柔和了锐利眼尾微褶的眸内。
被这一打岔,她便也没有再说些什么,本着食不言寝不语继续用膳。
用完膳,霍少游便与霍霄一齐出去了,淮哥儿被奶娘抱着在一旁玩着。室内便余顾雅母女二人,看着出落得愈发娇俏的女儿,她的心头松了口气。
还好当年遇上了霍霄,嫁入霍家,不然栖姐儿这般的容貌若无家世相护便是原罪。
母女二人坐在软软的绣榻上,晚边有风顺着支摘窗外头飘飘乎吹进来,舒服而又惬意。
南栖正靠在榻边与顾雅闲聊着,正偏头看着淮哥儿时便听得顾雅让她准备准,明日去兰陵公府赴宴。
萧衍归来,萧氏摆了场接风宴,就邀了相熟的人家,霍家正在其中。
知道推拒不得了,回去的路上,南栖难得不安地攥着衣袖,睡前亦没忘记吩咐绿墨替她寻好明日要穿的衣裳首饰。嘱咐完一切要嘱咐的,下人退了下去,她睁着眼看帐上一根一根鎏金的丝线,好半晌才沉沉睡去。
入了兰陵公府,依着规矩她先去给太夫人见礼,而后回到了姨母那处。待到了晚边才和众人一齐前去摆宴的大厅内。
都是些相熟的人,男女也未分开用席,桌案摆了两边。
柳氏几人来的晚了些,她先上前去朝着上头坐着的太夫人行礼,后又转身向着一旁的坐着的大夫人恭贺。
南栖在一旁瞧着,眸光落到了席间最显眼的一人身上。郎君身量极高,一袭墨色斓袍加身威严内敛,同色系腰封将松散的衣袍束进。明明是文人模样却不见温和,那副挺直的腰板依稀能瞧出劲瘦有力的模样。
不能一直盯着旁人瞧,只从那张清冷的面庞一瞥南栖便垂下眸去。
诸多目光汇于身上,萧衍并不在意。
在边关待了三年,他依旧肤白如玉,只这性子却愈发叫人琢磨不透了。手背上还有几道未好全的疤痕,比旁的地方肤色要浅上一些。
布满茧子的大掌指骨分明,修长有力,端起桌案上的茶盏浅酌。
鼻尖萦绕着茶香,是熟悉的信阳毛尖,三年未曾用过了。郎君漆眸微眯,细细品着茶。
亦正是这时,柳氏瞧见了南栖正要乖乖入坐,存了心眼子拉着人到了跟前道:“栖姐儿,你二表哥回来了,这许久未见的上前去见个礼吧。”
听得这名,萧衍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明眸皓齿的女孩儿模样,笑时眉眼弯弯唇边有小梨涡,最是娇气不过。
当众被提及,南栖看着右侧桌案后头一袭墨色斓袍的男子,心头愈发忐忑。看着郎君与三年前相比好似变了许多,刚刚惊鸿一瞥未认出来。
如今再瞧便发现他的鼻梁更加高挺了,身量愈发高大,光是随意坐在案席后头的坐垫上,那双长腿交叠着便能想象他站起时自个怕是只及其肩头。
斓袍所掩下的肩亦比曾经宽阔,往素里尚且还算清隽的容颜如今深邃清冷愈发不近人情。
南栖小步慢慢走了过去,尽管心中忸怩的紧面上却未表露分毫,仪态天成,一举一动尽显贵女气度。
她在他跟前的桌案一丈远处站定,福了一礼轻声道:“南栖见过二表哥,许久未见二表哥风姿依旧。”
听着娇娇柔柔的女儿声,郎君放下茶盏眸光看了过去。
与之前大差不差的面庞长开了些瘦了些美艳不可方物,因一人坐在席案上,一人站着,眸光并非刻意平视过去正巧落在南栖茜色罗裙的交领右衽前。
春日里衣料子不厚,薄薄一层,娇颜好颜色下头是鼓鼓囊囊的隆起衣襟。
猝不及防的,刚喝下去那口茶水岔了气,萧衍一手握拳抵着唇开始咳嗽起来。白如玉的面庞沾了微红,清冷孤高之感弱了几分,显得平易近人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