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逼迫
漏断人初静,栖迟院内却燃着灯火。
数十卷画卷被平铺着放于桌上,绿墨拿着火折子吹,又燃了一盏烛。
看着略带困倦倚靠在湘妃榻旁的南栖,小丫鬟举着烛盏细细看着画卷兴奋叫道:“小姐,你快过来瞧瞧,这刘家的公子好似不错。祖上三代为官,虽不显赫,但人生的也是一表人才,去岁中了举就等着参加来年秋闱了。”
小丫鬟瞧着比正主对这事要上心许多。
偏头瞧着窗柩外头高悬的月,南栖的心思却不在上头,指尖转着垂落的发丝也不应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姨母她当真要为她相看婚事,父亲没将送她去刘老爷府上做妾的事告诉姨母吗?还有叶湘怡,能忍住不撺掇姨母落井下石吗?
美人一手扶额,潋滟桃花眸中仿若失了神般瞧着外头。
绿墨小心放下手中的烛盏,去倒了些热汤来,端着茶盏奉给南栖。忧心忡忡问道:“小姐,你不想从画像中选夫婿,不会是在念着二公子吧?”
自从来了府上后绿墨便觉得不对劲了但没有多想,此刻目光落于南栖衣袖垂落露出的皓腕雪肌上头,夜色中凤血玉镯那一抹红妖冶异常。
二公子这般清冷若谪仙般的人会主动给小姐送东西,确实是大出所料。
接过那盏热汤,南栖没有喝只是捂在手中,指尖传来温热暖意。听了绿墨的话美人回过神来,目光落于那些画像上一扫而过。
“我念着也没有用,都是世家清流子弟,就算对我有意家中也绝不会同意。除非他能同家中抗衡。”南栖略过了后头的问题只回答了前边儿那个。
这话说得人难过,绿墨急急着又道:“可是你有二夫人这个姨母啊,若日后夫家同您成婚,不也等于攀上了兰陵萧氏这艘大船吗?”
“且奴婢看着,二公子似乎对您是不一样的。只是公子家世颇高,叫人想也不敢想。”绿墨觉着上头人轻飘飘一句话都可以决定主仆二人的生死,与其让小姐期盼二公子虚无缥缈也不知是真是假的情,不如赶紧抓住眼下这机会。
女子嫁人如同第二次生,生的好了日后顺遂平安,生的不好若娘家硬气还有和离这条路可走,若不好便只能将苦往心里头咽。
若小姐这次可以挑得好夫婿,嫁入临安清流世家,就无需再受刘老爷的事桎梏了。
看穿了她的想法,南栖笑着摆了摆手,让她将觉得好的画像拿过来看看。
姨母虽是让她挑选,可等时候到了相看之人未必就是她挑中之人,隔着层肚皮,再亲也隔层山。
这些画像也就是看着玩罢了。
二人未点灯,借着一盏烛火摇曳之光晃悠着看,灯下看男子,不俊也俊上几分。小丫鬟对着一旁写着的小字指指点点,一下道这个好,家世清白,后院无人,一下又道那个也好,容貌虽平平,但胜在性情温和,能待小姐好。
厢房内唯余昏黄烛火摇曳,叫人生出一种偷偷摸摸之感。
外男进不得小姐的院子,送画的事便落在合依身上。夜色如水,唯恐担忧表姑娘已睡下,敲响院门得了允后合依踏入院内。
从廊下进去绕过前厅,穿过花厅便入了厢房。
也见到了只着一身柔软轻衣的表姑娘,灯火下容颜娇艳,赞一声冰肌玉骨清无汗也不为过,怪道公子忘了时辰也要送画过来。
见到来人,依旧是一身翠色丫鬟服,面上挂着浅笑,南栖招呼着她坐下:“合依,这般晚了,可是表哥寻我有事?”
“公子道姑娘喜欢画,这有几幅王大家的墨宝,特意送来给姑娘赏玩。”合依将画递给一旁的绿墨姑娘,便欠身行礼要告退了。
送画时,无意间瞥见散落了满桌的画卷,听说是表姑娘近日在看的。
入目却是人物画,一水的男子画像,边似还有小字批注。
及时收回眼,面上不露一丝情绪,合依婉拒了南栖留的茶,被送着出了院门。
灯火阑珊处,她回头再看了眼指尖摩挲而过桌案上那些画卷的表小姐,心头只觉得公子误会了什么。
表小姐她,真的是喜欢上赏画了吗。
公子似乎待表小姐愈发重视,不似一般表兄妹,王大家的墨宝说赏玩就赏玩。
玉清筑内,三脚乳足顶香炉内燃着寒梅香,轻轻淡淡,闻之耳目皆清。郎君未除官服,一身紫袍倚靠在太师椅上,两□□叠着平伸,如玉指节拿着卷宗翻看。
那双漆眸清冷无波,瞧不出情绪,但无端地就是知道下头送的卷宗事是又办的不好了。
赈灾银丢了,兹事牵扯重大,圣上命大理寺主管此事,萧衍首当其冲,既要追回银子去向又不得打草惊蛇,得顺藤摸瓜肃清贪污腐败的朝廷蛀虫。
半月来日日不得歇,底下的人少不了他这根主心骨,发现了证据还得移送刑部,按照律法处置。
合依送了东西复命归来,走路无声,实在不像是个普通丫鬟。
落目于案宗上,拿笔落于下头誊写的郎君未曾擡头,丰盛俊朗的面上眉目似舒展了些。清隽之音带着哑意问道:“见到了人,如何?”
合依依礼回话:“表姑娘得了画很是开心”,合依依着脑中的记忆忖度着继续道:“但依属下看,表姑娘似乎很喜欢之前的画。”
之前的画,从二夫人院子内得的那些吗。
合依于下首瞧了瞧书案前清冷无双的男子,还是未有隐瞒说道:“公子,那些画卷都是临安未婚公子的小像,属下今日打探消息时一并听说了二夫人有意替表姑娘择婿。人选已经定好了,是祭酒家的李公子。”
郎君执笔之手顿了顿,指节发紧,肃穆无波的漆眸内似是闪过什么,清冷的面庞一黑瞬有几分风雨欲来之感。
合依却当瞧不清他的面色,只是做好下属的本分工作,尽心尽责将消息和盘托出:“那祭酒家的公子也算一表人才,年纪轻轻便中了举,只待下回秋闱得了功名。二夫人已经与祭酒夫人约了时间,后日去皇觉寺上香实则是相看。”
虽说在清流中也算一表人才,但与公子相较,完全不够看。
合依一点也不担心公子会抢不过人,自家公子这副皮相放眼临安除却萧三公子有一敌之力,旁的人涂脂抹粉也是赶不上的。
语罢合依继续问道:“公子有何吩咐,可要属下去搅黄了这件事。”
平复心中跌宕起伏的情绪,萧衍收回神。
白如玉的指节摩挲而过卷宗,执笔继续誊写,唯余那漆眸沉沉,内里惊心动魄似要将人撕碎。
“衍哥哥,南栖可是什么都能要?”小女子如小鹿般纯粹的眸子,纤长睫羽忽闪忽闪,就那般俏生生望着他。
才半日未见,前脚才与三弟在如芳园内闹的那般开心,后脚又要去与什么王公子,刘公子相看。
她的眼光已经差劲到如此地步了吗?
“无需,退下罢。”郎君似是不想多管此事,神色淡淡,白如玉的指节握笔,腕边青筋突起。
就这般南栖收了萧衍送的画,备下亲自绣的荷包香囊等小物件当回礼,一连两日玉清筑那头却都没了动静。
收下了物件下头小厮却道公子不在,两日未归府。
也不知道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她吃了两回闭门羹的事还被黄鹃见了说与叶湘怡听,明里暗里招了几回讽刺,但南栖不理她,就像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心里的气憋着出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