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娇(1 / 2)

撒娇

叮叮咚咚,是敲击砖石,搬开瓦块的声音。

淅淅沥沥,是殿外一帘帘秋雨倾泻于地的声音。

长乐怔仲擡头,环视之,含元殿里,人声嘈杂,所有人都在忙碌,救治伤员奔波挂心的,大难不死抱头痛哭的,角落里,卢仲宽揪着卢学远耳提面命。栏杆处,杜濉心有余悸地扒拉着杜容安,检查周身伤势。在这一场突然而至的灾难面前,原本的僵持对立的黄门和群臣,放下了仇恨,只剩对生的庆幸。年长的黄门,抱住一个正低头啜泣的小黄门,口中喃喃道:“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无人发现宇文汲死了。这个曾经呼风唤雨的一朝天子,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了。

效忠之言言犹在耳,眼下,除了哀痛至极的谢期,无人在意,无人关心。

宛如鸿毛。

即便他作恶多端,即便他多行不义。但她,止不住生起物伤其类的悲叹。

血浓于水,行至于此,她没有多少大仇得报的快意,更多的是一叠又一叠的悲凉之慨,像江上的白浪,拍击着她,几乎要将她淹没。

“如晦哥哥。”

“臣在这儿呢,陛下有什么吩咐?”

“你说,若我真的成为女皇,我死之时,会有人真正伤心吗?还是佯作哀戚之容,内里已然在恭贺庆祝新一位君王的诞生?”她恍惚道。

“陛下,你同您的长兄不一样,他被万民唾骂,你被万民信赖推崇,你是百姓的希望和苍穹,你得好好活着。”

长乐摇头,“这一点,我相信继任的君王也会做到,你不要偏移话题,我是说为我这个人伤怀。人总有一死。譬如说,我死了,如晦哥哥,你会为我伤心吗?”

“陛下。”殷恪忽然正色道:“你不能出事。你得好好活在这世上。”

这是他第二次重复这句话。

“为什么?”长乐追问。

“因为,陛下死,臣无法茍活。”

长乐“恍然大悟”,满脸愧色,忙忙拉住殷恪,解释着:“是我的错,我不该逼问你,你放心,我没有忘记我的承诺,咱们是盟友嘛,有我在一日,我保护你一日。”

她拍拍殷恪的肩膀,以示安抚,下一瞬,虚弱的她,终于松懈了紧绷精神,身子一歪,跌入了无边的黑暗。

昏迷之前,她尚且在遗憾,殷恪为什么不说一句“会伤心”的漂亮话,哄哄她也好。

后来,她才知道,言必行,行必果。殷恪从来不是文过饰非的人。

她昏睡了整整三天。

这三天发生了很多事。

内侍省与宇文氏和解、皇族重归太极宫、扫平宫变余波,内廷外朝恢复正常运转、羁押调查审讯余怀恩,一项一项有序进行。

冯氏死在这场坍塌之中。山崩地裂之时,她被横梁砸中了后脊背,当场毙命。三个时辰后,四野垂星之时,清理现场的宫人才发现她,早就气息全无。

一个曾经母仪天下的女人,同她的丈夫一般,死得悄无声息。

“您看,该怎么安置冯氏的后事?”裴修己恭恭敬敬问。

这是礼部的差事,其实哪里能劳动裴中书令亲为,他事必躬亲至此,还是为了在新皇面前挣个薄面。

“礼部的意思是?”

“是废后,且还是废帝的废后,自然是罪人,按例是要弃在乱葬岗的。”见长乐皱眉,裴中书令不动声色地转了方向,“臣的意思,冯氏好歹也是仕宦之后,不若陛下额外施恩,让她虽是出嫁女,亦可归入冯氏祖坟,从葬在亲父亲母身边,让她的孤魂有个归根之处。”

长乐应允,“就这么办吧,冯氏的一对子女,也葬在她身边吧。”

宇文晖和宇文裹,手上满满血腥,被宗正褫夺了宗族身份,皇陵是葬不去了,不若陪在母亲身边,以消冥途孤寂。

裴修己应诺称是,仍躬身侍立在旁,并不急于离开宣室殿。

“还有事吗?”长乐停笔擡头。

“陛下,有一事,老臣觉得,应该告知于您。”裴修己斟酌用词。

如此郑重其事。

“何事?”

“近来,御史台汇收了五十三封检举信,有匿名投送,有署名高发,指向的,都是同一人,缇营卫缇帅,殷恪。”

“哦,都说了些什么?”长乐双手交叠,缓缓向后靠于椅背,平静问道。

“主要是四项指控:把控朝政、邀买人心、排除异己、挟私报复。”他觑着长乐的脸色,缓缓道:“毕竟同朝为官,老臣不愿相信缇帅是这样的人,可是近日来的检举信,实在密集,且言之凿凿,臣等不敢擅专,是以一五一十汇报于陛下,请陛下定夺。”

长乐却问:“言之凿凿?可有证据?”

裴修己言道:“口供居多,证据,还需要时间排查。”

“知道了,转述给徐庆业吧,他这个御史大夫,办事要多尽心,着令御史台按章程办好。”

裴修己心里一咯噔,忙俯颈解释,“陛下,臣断无伸手越线管辖御史台之意。只是陛下登基大典在即,缇营卫肩负护卫和督礼众任,至关重要,臣作为大典承责官,实在不敢不万分当心。”

长乐起身,虚擡了擡裴修己的胳膊,以示宽和。“裴中书令言重了,您是三朝元老,殚精竭虑四十余载,为国鞠躬尽瘁,有目共睹,我怎么会怀疑于您呢,我是想着您回去会路过御史台,想让您帮我再提醒提醒徐大夫,莫因为最近二女出嫁长子添丁,心情爽利,就忘了御史台这一摊子事务,您放心,您的建议我知晓了,我会注意的。”

子夜时分,刚刚恢复秩序和生机的太极宫,沉沉睡寐,只有宣室殿的烛火还在燃烧着,陪伴着大承王朝新的主人,度过又一个不眠夜。

“听说,臣被弹劾了?”

有人不请自来,轻功好到,如入无人之境。

“是啊,没想到裴相这般不待见你。”长乐咬着笔,尚不及收下阅览重重奏章后,眉间的尖蹙。

“不待见臣的人多了,臣干的,就是招人不待见的事儿。”一盏食盒摆在御案上,犹带温热。

“什么啊?”

“城南的水晶饺。新开的铺子,生意好。送来给陛下尝鲜。”

“呀,我恰巧饿了。”长乐掀开食盒,香气扑鼻。遂招呼殷恪,“来来来,一起吃啊。”

“那就谢陛下了,臣干看着陛下吃,不亚于诏狱的刑罚了。”

竹箸先搛了一枚水晶饺给殷恪,“你就嘴巴不饶人吧。我问你,裴相为何针对你,急慌慌要把你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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