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击
两人跑丢了马匹，又耽搁了时间，便换乘了水路，坐船沿着秦淮河南下至溧水，算起来其实比正常的脚程还要快些。
不过，还未赶到秣陵关，她们便从船家口中听说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原来在昨夜，倭寇败退至秣陵关时，上千明军闻风而逃，倭寇趁机一路劫掠，也不知现下流窜到了何处。
因此这船家，是死活不肯再南下了。
两人不得已一起下船。
除了青霜剑和联璧，两人什么也没有，俱是身无长物之人，付给船家的，是佩戴许久的簪子。
提起这批倭寇慕绯不禁咬牙切齿，“败军之将，竟然如此猖狂！”
凌水月却抓住了关键，“倒不如说明朝军备废弛，竟至如此。”
秣陵关明军百倍于敌人却皆逃窜而走，真令人难以置信。
慕绯下了船，穿着衣物蹚入了水边，简单清洗着，连日的疲累全消，瞬感神清气爽。
忽而，水面飘来一块碎步，她随手捞起，细看上面却有淡淡的血迹残留，河水也冲刷不掉。
她眉头皱了皱，心中隐隐升起几分不安，连忙上了岸，眯着眼睛朝水面细看。
水面隐约浮现出一团团黑影，正顺着水流慢慢过来，她不由心头一凛，与凌水月一起沿岸去寻。
走了数百米，才看清那些黑影。是尸体，十来具，还没散发气味，想来是刚死不久。
她皱着眉，多看了两眼。
伤口只有一道，而且整齐狭长，定是出自倭寇的手笔。
两人相视一眼，想来倭寇已经劫掠到了溧水附近。
凌水月皱眉，“我实在不懂，你这么执着于追上他们，到底所为何事。”
慕绯咬唇，想起了遥远的痛苦的回忆，“为了找到入侵碧海云天，灭我一族的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由始至终，不就是我爹么？”
慕绯笑笑，“他倒没有那个本事。”
碧海云天千余人，人人都是武林高手，岂会是宫本一人之力所能撼动的？
况且，她清晰记得，杀害囚禁族人的是朝廷数万精兵，而非江湖之人，目的嘛，自然也是为了长生。
凌水月听后也讶异。她隐约记得那年是冬至，下了很大的雪，父亲出外数月，最终取来鲛人血肉。
但她却从不料到那时父亲和朝廷之人牵扯其中。
回忆完了往事，她脑海突然灵光一闪——难道当年，也是这人将父亲拥有鲛人血肉的消息泄露给江湖各大门派，来一招借刀杀人？
若是这样的话……
她不免觉得背后一寒。
两人顺着河岸，走了许久，终于寻到了溧水县城，倭寇劫掠之地。
慕绯擡眼看去，城内早已经是破败不堪，一股阴森的冷意扑鼻而来。
她蹲下来，探了探，尸体还是温的。而且都是官军的，一个倭寇都没有。
她心更沉了几分。
忽而看到斑驳的城墙上，刻着一首词。
【雨霖铃
夕残春暮，叹林花谢，寂寞行路。云消雨霁风淡，莺啼燕语，因风飞舞。远望楼台画景，叹山川如故。柳染雪、湖水清明，阵阵笛声问归处。
枝头翠减花凝露，正良辰、笔落诗情赋。何人与我把酒，将旧事、互相倾诉。月倚西窗，横苑庭前踏花闲步。忆往昔、只愿诸君，莫把韶光负。】
也不知是哪个文人墨客骚人雅士写的词，描绘的正是昔日暮春之景，虽有淡淡感伤，却也不乏清新淡雅之感。
然而岁月不居，时节如流，不过仅仅数日，已是山河破碎，故土沉沦。
叫她如何不恨？
突然，凌水月拔出联璧，冷哼道，“出来！”
一个妇人从死人堆里爬起来，面带怯懦，连声求饶。
她本是这附近的贫苦百姓，知道这里发生的战事，死了很多官军，便趁着尸体还没收拾，早早来这里捡些衣物蔽体御寒。
若是没有其他人来争抢，收拾得多了，在水边清洗之后还能卖给当铺换些钱财或者卖给其它贫苦人家。
这些衣物称之为“故衣”，有些穷苦百姓一辈子能穿上的最好衣服就是故衣。
方才妇人看到二人，本以为也是来寻故衣的，然而却瞥到她们都提着剑，杀气腾腾，她便只敢躺在死人堆装死。
凌水月看着妇人，心中有了计较，联璧插回剑鞘，厉声问道，“倭寇后来去往何处？”
妇人瑟缩了一下，低着头，不敢直视二人。
凌水月眸光幽深，“不说？”
妇人哆嗦了下，颤巍巍答道，“我没看见……听人说，他们去了溧阳县……溧阳在溧水的东南方，两地离的很近。”
凌水月掏出一只玉镯，递过去，向她道了声多谢。
妇人眼前一亮，却又不敢去接。
慕绯让她拿着，炎炎夏日，这些故衣沾着血污，穿身上容易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