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
“等你许久了。”
宫本拿袖子轻轻擦拭着妻子秦姝墓碑，背后传来一阵清脆的女声。
慕绯守在墓旁多日守株待兔，终于等到了他。
这是多年以来二人第一次真正坦诚身份，不加隐瞒。
之前，她是慕绯，他是盔甲人，是王府的门客沧澜生。
再往前数个十几年，她是碧海云天的少主，他是逃亡而出的叛徒。
而今日，她是秦离，他是剑客宫本。
宫本讶异，细品味着墓碑上“姐姐秦姝，妹妹秦离”几个字的深层含义。
这个名字，很熟悉。
慕绯冷冷道，“若当初她没有救你，便不会平白招惹这么多是非。”
宫本突然害怕起来，声音发抖，“你究竟是谁？”
慕绯继续道，“我当初若没有留你性命，那么多人便不会死在你手上。”
宫本沉思，“你……你到底是谁？”
“不知这样，你能否想得起来。”慕绯擡手，衣袖遮起自己的下半张脸。
这眉眼甚是熟悉，宫本大惊，回忆涌入心头。
她见过慕绯很多次，却从未将其与十多年前的碧海云天的少主联系起来。
他恍然大悟，结结巴巴，“原来，原来是你？你怎么，怎么还这么年轻？”
他吃惊不已，又愈发惊恐起来，喃喃自语，“你怎么……能长生……不可能，这不可能，碧落云天……鲛珠无用，鲛人血肉也无用……怎么可能长生？”
慕绯看他提起长生便癫狂的模样，微微笑了，极力诱惑着，“长生的秘密，你想知晓么？”
“是什么，到底是什么？”宫本迫不及待地追问。
“可惜，你没机会知晓。”慕绯拔出了剑。
宫本怒道，大言不惭！这双手臂也是拜她所赐！账还没同她好好算算呢！
他修炼《玲珑诀》走火入魔，依靠热血抵抗寒毒，却因祸得福，短期内功力大升。断臂之后，装上了两个铁手臂，还有泣血在手，自认为在江湖人也是万中无一难逢敌手。
他旋转着剑，朝着面前的人刺去。
慕绯看到泣血剑有些讶异，不知这剑他是从何而来，本能侧身闪过，手掌翻飞之间用长剑去挡，却被他的铁手臂给震飞出去，后退数十步。
她心下一凛，再也没有任何保留，握紧长剑，悄悄提了内力，飞身直逼过去。
宫本丝毫不惧，泣血剑插地，挥舞铁臂迎击上去，用铁手抓住了剑刃，两者相撞的时候发出巨响。
铁手臂坚固如磐石，又有宫本的内力做支撑，无法撼动分毫。长剑打在上面连半分痕迹也没有留。反而慕绯只觉一股大力袭来，整个人倒飞出去，砸在后面的树上，震落一片树叶，最后狠狠摔落地面。
高手决斗，胜负只在毫厘之间，她用的铁匠铺里普通的长剑，这便已经落了下乘。
宫本走近，冷哼，看着自己的右手，趾高气扬，这人还真是弱啊，别说自己手握泣血剑，就算不用剑，一只铁手对付她也绰绰有余。
他俯身，威胁道，“你应该明白，你现在根本就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快，告诉我如何可得长生？如何可以起死回生？”
慕绯撑起身体站了起来，擦拭掉嘴角的血丝，淡声道，“你内力忽然提升这么多，肯定是走了歪门邪道。你做了这么多的错事，就不怕报应么？”
哈哈哈！宫本仰头大笑，“报应？你说的是什么报应？”他顿住，“你知晓什么叫报应么？若是真有因果报应，我怎么还能安然无恙活到现在？”
看来，他十分清楚自己做过哪些错事。
慕绯目光瞥向墓碑，“没报应在你身上，报应在你心爱之人身上了。”
宫本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什么？！”
慕绯苦笑，“有所得必有所失，你还不明白么？离开碧海云天便会失去长生的能力，注定要经历普通人的生老病死，秦姝就是最好的例子。而能使人长生的东西，早随着碧海云天一起被大火焚之殆尽了——还是你亲自带人放的火。”
宫本不敢置信，“你胡说！！！”
“这些都是真的。”慕绯道，“秦姝为了你付出很多，不惜众叛亲离，但是你却一次又一次伤害她。”
“我没有！”
“没有？”慕绯挑眉，质问直击灵魂深处，“那么她是如何死的？”
“我，我只是……”宫本低下头，回忆到了极其痛苦之事，“我只是，不想，不想她衰老下去……你知道的……”他擡起头，“她很完美，无与伦比。怎么……怎么可以衰老下去……”
衣服垢秽、头上华萎、腋下流汗、身体臭秽、不乐本座，是为天人五衰。
宫本不允许一个完美的人，皮肤松弛，人老珠黄，形容枯槁……她该是明艳照人的花，怎么可以逐渐枯萎衰败，残落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