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萤(四)
凌水月莞尔一笑,“那……方才李衿一连串的敲门声,你为何置若罔闻?”
江湖中人,连对方的脚步声都能察觉,怎么会忽略敲门声?这可是实打实的证据。
慕绯着实编不下去了,转念一想,必定是凌水月欺骗自己,“你别唬我,方才哪有敲门声?她是直接进来的。”
“看来你真的很入迷。我听到了敲门声啊,还问了是谁?知晓是李衿后,才让进来的。”
慕绯:“……”她眼神幽怨,“呃,你在沐浴,怎可随随便便让旁人看了身子?”
“都是女的,看了身子也没什么。”凌水月语气竟不在意。
慕绯脑海中那个声音变换了一下,在拼命呼唤:那我呢,那我呢,那我呢!
她长舒了一口气,鼓起了勇气,“李衿妹妹都可以,既然如此,我……我……我也……我也应该可以。”
凌水月摇摇头,她不行。
凭什么!慕绯怒了。
凌水月微微一笑,“你与她人不同,看一眼,我心便乱了,如何还能继续安心沐浴?”
寥寥数语,说的人怦然心动。
慕绯靠近了些,俯下身子,低语,“可我已经看了,还很入迷。”
“所以,我心已然乱了。”
这句话惹得慕绯一阵酥麻,她撩起凌水月濡湿的青丝,低下头,吻了吻,贝齿轻扣,却只敢浅尝辄止,慌忙分开。
凌水月脸上熏染一片雾霭,轻轻喘息了两口,“你趁人之危。”
哪有?慕绯舔了舔嘴唇,看她泛红了脸颊,甚是满意,“好吧,是,我情难自禁……你要是觉得吃了亏,便……便要回来,加倍要回来。”
“哼!那得等我眼睛好了。”凌水月回道。
慕绯歪着头想了想,小声嘟囔着,“其实,看不见也好。”
看不见,便猜不着动作,没有防备,刺激会更加强烈。
凌水月:“……”她一愣,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慕绯道,“没什么,那时说的话,你还不曾回。”
不久前,她以古诗“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来委婉表明心迹,还未等到回答,却被李衿打断了,所以迫切想寻求一个答案。
凌水月明白她的意思,却假装好奇,“什么话?”
“你明知故问。”
凌水月搜肠刮肚终于也想了一句诗来回——“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
慕绯皱眉,这两句诗是好诗,可惜整首却是划清界限,一刀两断的决绝诗。
她更加摸不着头脑。
凌水月忽然道,“就这么希望我回应你?”语气带了几分特别的意味。
“自然。”慕绯笑着,只当这人是应了。
凌水月突然想起了一些事,语气寡淡了许多,“承诺,是这世上最虚无缥缈的东西。”
慕绯苦笑,聊胜于无。
哪怕这承诺是欺骗,也是慰藉伤口的良药,能让人获得片刻的安稳。
头脑聪明也有坏处——有些话不用说开,两人都心知肚明。
慕绯心里咯噔一下,似乎明白了为何今夜的凌水月格外热情,并不是真的爱上了自己,而是愧疚,用感情来做补偿。
在山洞时是如此,今夜亦是如此,不过装得更像一些。
这人,也许根本不懂爱。
情浓之时捅出的刀,伤人更痛千百倍。
凌水月觉察出了什么,默默擦洗着身子,心头的情欲被按压下去。
不小心碰到胸前的伤口,一阵钻心的疼。
她笑了,疼痛让人更加清醒。
呼呼~
窗子外一阵撞击拍打声,还有几声鸟鸣。
慕绯警惕,转身便去拿剑。
凌水月将三七粉洒在胸前泡得发白的伤口处,又用布条缠了几道,听到熟悉的鸟鸣,先慕绯一步靠近了窗子,摸索着,轻轻往外一推。
一只鸟冲了进来,身上的羽毛凌乱蓬松。
在屋内飞了一圈,落到凌水月的肩头,用嘴衔着她的一缕青丝,轻轻梳理,甚是亲昵。
慕绯忽然想起来这小鸟,不就是雪宫之人互相联系的“白羽”么?
凌水月将小鸟拖到掌心,抚了抚,忽然擡头,“我需要一味毒药,无解的毒,见血封喉。”
慕绯不解。
凌水月话中流露出淡淡的忧伤。
白羽传来消息,流辉赴死不成,最大的秘密还被发现了。被锦衣卫抓住把柄后,她逼不得已做一些危害雪宫的事,只求凌水月赶紧想个法子,杀了自己。
慕绯皱眉,上次营救之时,流辉牺牲自己成全她们,怎能弃之不顾?只是,该怎么搭救呢?
凌水月想起了幼时与流辉相处的往事,感叹道,“她的秘密虽然出乎意料,但是他隐藏的极好,迄今为止,谁也没看出来。”
慕绯好奇,她不明白,连死都不怕的人,什么能要挟到她?
凌水月不肯说。
慕绯却想起之前洛水河畔时见过的流辉,脑中忽然灵光一闪,难道说……
流辉其实是个男子,身形比两人还清瘦些的男子。
想到此,她一个激灵,震惊,不解,还夹杂着怜悯。
她恍然大悟,怪不得那时流辉受伤,却不肯让自己宽衣解带为其治伤,原是因为如此。
雪宫的人,真是千奇百怪。
她忽而想到,凌水月的真正身份可是玲珑公子,会不会……?
毕竟幼时相见时,凌水月还是小孩子,也看不出男女。
她目光不由往凌水月胸前瞟了一眼,鼓鼓囊囊,却不知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