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一场生死对决中,在已经三人阵亡,走投无路的情况下,将胜负的关键交到了一个第一次打季后赛的新人和她第一次掏出的角色身上?
这要是输了,锅是谁的?
当然,这些想法,比赛中的选手们是完全感受不到、也根本无暇顾及的。
佘容容操作着西西弗镇魂曲停在了三楼到四楼的拐角,这里是通往那座露台的唯一通路,与神殿富丽堂皇的正厅不同,这边的光线清冷幽暗,正如光明背后的影子。
她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面砰砰、砰砰、砰砰地跳动着,那么强劲有力,让人不安。
在过去的很长一段岁月里,她都在追逐这种感觉。
她屏息等待,在拐角那片逼仄的阴影里,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响。
然后,她听见了,在两声心跳的间隙,
是脚步声。
她拉起了傀儡线的一头。
她很早就到这里埋伏了,已经提前布置好了一批傀儡线,而手中储存的傀儡线也已经刷新,来到了上限6条。
她将在这里,迎接一个强大的对手,必须拿出全部的实力和努力。
“刷——”
傀儡线中了!卷住半层下的那个身影的脚踝将他提了起来,然而迎面而来的却是一道雪亮的刀光——
傀儡线抓住的不是梦游雨雾,而是他的骷髅士兵!
西西弗镇魂曲朝后一仰,险险逼开刀锋,蹲守在她身后的地狱犬猛窜出去,将骷髅士兵扑倒。
而走在骷髅士兵身后的梦游雨雾真身,却像一道游魂一般闪过了扭打在一起的地狱仆从,站到了她的面前,法印一擡,一片“线阵”落在她身后的空门处,封锁了从这个楼梯间通往露台的道路,也是封住了西西弗镇魂曲的退路!
下一秒,让众人瞠目的操作出现了,只见西西弗镇魂曲也是一擡法印,同样扔出了一片“线阵”到了楼下的楼梯中断。
她把梦游雨雾的退路也封锁了!
“这实在是一个太出人意料的举动!只能说佘容容选手……勇气可嘉哈!”
“她一直是有一种不要命的气势在的。”
“打命运术士会和她打毁灭术士的手法有什么共通之处吗?”
“瞧椒指导您这说的,打命运术士要是跟打毁灭术士一样可不就歇菜了吗?”
“来吧,让我们来看这个无人打扰的1V1,最终会是什么结果?”
佘容容感觉心跳声更大了。
就在这瞬间,在这段昏暗的、虚拟的楼梯间里,她似乎忽然感觉到了一片热度,一片温暖的光,来自于遥远的记忆深处。
童年的光芒在时间的长河中逐渐变得促狭纤细,最终留下的似乎只有氤氲在冬日的小太阳中外祖母织毛线的双手。
那双手好黑啊,干瘪崎岖,却那么惊人的灵巧,那么多纷乱的线头在它和两根针的交错中变成了整齐而有秩序的组合,她还记得在很小的时候,她经常坐在小太阳旁边盯着那双手一看一个下午,试图看明白它活动的轨迹,但她太小了,怎么也看不明白。
在看得最激动,最紧张的时候,她可以听见自己身体里回荡的心跳声。
她那时候的理想,就是能织出好看的毛衣。
但这种理想是不被允许的。
她的父母对她有很高的要求,并且一遍一遍地提醒她:你其实是不被期待的。
她是在母亲打过四次胎,再打以后就很可能怀不上了的,无可奈何被生下来的第五个女孩。
她一直能清晰地感觉到,她得到的爱是有条件的,她一直试图理清这其中的关联,四个姐姐的死和父母的叹息却总是沉沉压在她身上。
在她高二告诉父亲自己想要选择文科时,父亲那深深揪起的眉头和浓重的烟味成了她之后数年的噩梦,她听到他说:“随你吧,反正女孩子也学不明白理科。”
那一瞬间她感觉到一种她还不能理解的剧痛,她想说她理科其实很好,她就只是更喜欢文科,可她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因为她已经这样默默无言了很多年,习惯了。
一直以来,她都在模模糊糊隐隐约约地追求着某种秩序,其实也许理工科更接近这种秩序,但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走入了文学,文学里没有秩序,她只能在其中找到更为混乱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