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人言不知不觉看向他,直到被他的眼睛刺得清醒过来,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盯着他看了很长时间了。
他却没什么所谓,头一歪,笑容显得纯真无瑕,对面的东方明珠此时正好转到粉紫色调,光映在他脸上,却一点不妖媚,更衬出他清俊的骨相:“知道了我是这么普通的一个人,又馋又懒又事儿逼,跟你心中的那尊‘神像’几乎没有关系,你还会喜欢我吗?”
任人言愣了愣,居然没有回答。
神笑没有在意,又问:“如果刚刚我没有叫住你,从这里离开之后,你会去哪里?还回88多涡蛱么?”
任人言又看回自己的膝盖,沉吟片刻,道:“也许吧,如果你同意的话。”
“我不同意呢?”
“那我就先回学校吧。”
神笑好笑道:“可满月胡同是你的房子。”
任人言却非常认真:“我可以和舒文谈租金,不会开得很高,也不会太吃亏。”
神笑又问:“那比赛怎么办?”
“没有我,你们也可以打。”任人言转头看他,眼神蛮严肃,“我们的人数够,只是龚铎可能会有些焦虑,但不是不可以克服。”
神笑忽然噗嗤一笑:“你想得还蛮清楚的哈?”
任人言头皮一麻,下意识回答道:“没特意盘算过,就是刚刚想的。”
“可是怎么办呀?”神笑的声音忽然软下去,眼睛却变得更亮。任人言被他眼中的光芒迫退,眼神不由自主移开,向下落到了他的嘴唇上,看着他一字一顿说出,“我不想你走。”
任人言觉得自己又陷入了一片奇异的场域里,世间的一切好像都远去了,他来到了一片绝对寂静、虚无的黑色空间,这个空间里唯二的存在就是他自己和神笑。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神笑,好像转瞬之间失去了控制自己的力量,他看着神笑离自己越来越近,那双漆黑的眼睛映出了如同宇宙爆炸般最原初的火光。
他听见神笑说:“任人言,很奇怪,跟你在一起之后,我好像变得好勇敢。”
神笑离他好近好近,他们的鼻梁交错而过,但没有触碰到,只是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和皮肤的颤栗。
在这个距离上,视觉已经失去了用处,任人言所能看到的,只是紫红的灯光中一团模糊的幻影。他们像两只兽类,在迷幻的黑暗中只能靠嗅觉与触觉彼此试探。
他浑身战栗,但不敢有一点动作。
他怕一旦动了,就收不了手。
但神笑还没有停下,好像顺着皮肤的脉络,在往他更深处的领地探索。从他的鼻尖、鼻梁、颧骨、耳垂……到耳后和侧颈。
他觉得他要坚持不住了。
这时候,神笑又开口了,声音就贴着他的耳朵拂过,像有微风,吹得他半边身子都麻了:“我觉得神谷丰、薛瑜、鬼哭都变得一点都不重要了,爱谁谁,我好像可以面对他们,一点也不害怕了。”
他终于感觉到了神笑的身体,慢慢停在了他的颈窝和肩膀上。
于是神笑的声音便更接近于他的心脏。
“可你却不能面对我了。”
“我很难过。”
他听着自己雷鸣般的心跳声,颤抖着、艰难地夺回了自己对声音的掌控权,关注点却还在三句话以前:“我们……在一起吗?”
“可以吗?”神笑故意装作没听懂,反而反问他。一边说,一边抓住了他们已经挨在一起的手,十指相扣,“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他几乎下意识就要说出“我要”,但也是下意识的,来自童年的一道寒意捉住了他,带着先于启蒙而来的森严的秩序,阻止了他说出这两个字,反而让他想起了他可耻的、卑劣的、难以启齿的爱。
他说不出口,也认为自己不配得到:“可是我……”
“任人言,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全都知道。”神笑却立即打断了他,坐起身来,那双漆黑的眼睛牢牢地捉住他的,不让他逃开,“即便如此,我还是想和你结束‘炮友’关系,然后开始一段以结婚为目的的真诚交往——虽然法律可能不大允许,但我可以请彭学姐给我们画结婚证——所以,你要不要试一试?”
他惊呆了,巨大的喜悦、渴望和冲动与身体深处那股森然寒意猛烈对撞,让他整个人有种即将破碎的飘摇感,他觉得自己痛苦得仿佛要被对半撕开了,但身体里那只根深蒂固的怪物还在负顽抵抗:“可是我……”
“嘘,嘘。”神笑伸出另一只手,用食指按住了他的嘴唇,非常霸道地说,“我现在很生气,一点废话都不想听,你就告诉我,要还是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