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东西
神笑看着任人言那个一本正经的鬼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理智上知道在这件事的任何一个环节上都怪不了任人言,可他心头却火气难消,他也不知道怎么办,也想不清楚缘由,难道是自己在吃自己的醋?
他看着任人言的脸,越看越生气,气得没有办法了,就往前一扑,咬住了任人言的嘴唇。
咬死你,坏东西。
他恶狠狠地想。
他亲过去的时候没有闭眼睛,任人言也没有。
于是他就在那双琥珀琉璃般的眼眸里,看到了一片雪崩般的盛大景色。
任人言顺从地躺在他身下,眼中惊涛骇浪,实际上却什么也没做,等他亲够了,应该说是亲得没气、伏在那片“练得还可以”的胸膛上深呼吸时,才伸出手扶住了他的肩膀,让他喘息得更顺畅一点。
然而,那家伙开口说的却是:“神笑,你不必这样。”
不必哪样?
他一边喘气,一边晕乎乎地想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找回了一些力气,微微撑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任人言,看着看着直接被气笑了:“任人言,你觉得我在报恩吗?”
任人言道:“我说过了,我爱你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
神笑又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低头狠狠咬住了他的胸肌。
这一下咬得更狠,饶是任人言也禁不住“嘶”了一声。但除此之外,仍然没有别的反应,就任他咬着,不做反抗,甚至不做挣扎。
完全是一条失去了所有动力的咸鱼。
神笑一边咬他一边盯着他,看着他一瞬间的痛苦之色褪去后又回到了波澜不惊的咸鱼状态,觉得没劲,火气却更旺了。
他松开嘴,放松支撑的力量,再次完整地压住任人言,脸离他的脸很近,基本是鼻尖贴着鼻尖,问道:“任人言,有人说过你独/裁吗?”
任人言微微摇了摇头:“目前为止,没有。”
“怎么可能呢?”神笑冷笑一声,“你这么能自说自话,一切都是你擅自下结论,擅自做决定——你让我参赛我就得参赛?让我当教练我就得当教练?你让我坚强我就要坚强?你说不用视频就不用视频?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你是谁啊?”
任人言眼睛微微睁大地看着他,像是没想到他能一下子说这么多话,也可能是没有想明白他要表达什么。
“你总是自说自话地给我做下决定,未经我的同意,就给我很多很多……从一开始认识,就是这样。”神笑接着说,“给我一只鬼车蛋,交换是加好友,我不想加,我不愿意加,我为什么要加?又不是我求你给我的!”
强塞的好意他受够了,奶奶、父母、薛瑜……他们给的从来不是他想要的,他没有办法“接受”的毛病不是天然形成的,是因为他真的、真的一点也不想要。
任人言有些慌乱地动了动嘴唇:“我没有要求你一定要加,我只是想给你,我以为你喜欢……”
“我喜欢你就要给我吗?”神笑越说越激动,“你问过我吗?你问过我想不想要吗?”
任人言立即道歉:“对不起……”
“你总是这样!”神笑却丝毫没有被他安抚到,“你总是这样!擅自忍耐,擅自牺牲,擅自表白,擅自拒绝,擅自撩拨别人又擅自远离,擅自做你理想中的苦行者、卫道士,可你问过我吗任人言?”
任人言从他濒临崩溃的眼睛里捕捉到一丝异样,迟疑着问:“……什么?”
激动的潮红从神笑的颈脖一直爬满脸庞,混乱中他的眼泪被甩下来,显得那双漆黑的眼眸像水洗过一样更加流光溢彩。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诘问:“你问过我,是不是也喜欢你吗?”
有一滴眼泪落到了任人言的嘴角边,然后慢慢渗进去,又苦又咸。任人言终于失去了冷静平淡的面目,这原本是他幻想中的时刻,可等他跨越了千山万水真正来到这里,面对着那个人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却忽然疯狂的、离奇的、不合逻辑的,胆怯了。变得脆弱而不确定,像一团皱缩的报纸,即将崩碎:“……什么?”
神笑剧烈地喘息着,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你不问我是不是需要就把这些东西给我,你也不问我是不是喜欢你,是不是没有你给的这些东西也会喜欢你?我该不该喜欢你呢?我是不是喜欢你呢?我是因为喜欢你而喜欢你还是因为你给我的东西而喜欢你的呢?你问过我吗?”
任人言扶住他颤抖的肩膀,然后发现自己也在颤抖。
“……所以答案是?”
神笑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主要是看他的眼睛,那终于是一双不再平静的眼睛。
神笑一直很喜欢任人言的眼睛,这是一双在亚洲人里非常罕见的浅色眼睛,只要有光落在这双浅茶色的眼睛里它就会显得晶莹剔透,像雪山神女的眼睛,温柔、宽容、慈悲,又无情。
有些时候他会像发了癔症一样盯着这双眼睛看,会想象它融化了会是什么样子?它会融化吗?他能见到那一天吗?
而这一刻,他的愿望似乎实现了。
它变得那么脆弱,又那么凶戾,美丽得让人胆寒。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泪止也止不住,像下雨一样噼里啪啦往下掉,掉在任人言脸上,在那双眼睛里激起更大的波澜。
他模模糊糊觉得这时候不该哭的,他模模糊糊地意识到,此时的屠刀在他手上,他才是掌握生杀大权的那个人,他高高在上,他予取予求,怎么会是他在哭?应该是任人言哭着求他才对。
可他忍不住,控制不住地哭泣着,心里又委屈又畅快,当然还有一些羞赧。
“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