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观众们也知道这些多半都是gg营销了,但抵不住鬼哭的形象策划敬业,从经理到队员都被他安排着明里暗里透露过神笑就是喜欢粉色、宿舍的装扮风格都是公主蕾丝风之类的。
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粉丝们对官方发布的营销内容不走心,但对从队友口中真真假假漏出的信息却深信不疑。
……诸如此类的事情,数不胜数,今天神笑想起来浏览这个微博,发现微博里展现的这位电竞女神已经是与他毫无关系的另一个人。
可任人言,却是通过这个微博认识他的。
他胸中涌动着一股气,似羞愤,似恼恨,如鲠在喉,无处排解,刺得他胸口生疼。他看着任人言低眉敛眼的侧脸,更气了,冷笑一声:“你天天视/奸我微博?”
“你离我太远了。”任人言的肩膀松懈下去,实话实说,“我只能……这样关注你。”
“你不知道那都是形象营销吗?”
“小时候不知道。”任人言转过头面向他,“后来知道了,但我没办法。”
喜欢一个遥不可及的偶像,除了微博这种公开渠道,他不知道还要去哪里了解他。
在“岳下七杀”的那个夜晚之后,他不可遏制地爱上了屏幕那端的那个人,之后他陷入了所有人在青年时都曾陷入过的漩涡——情窦初开,一腔热血。
他疯狂地通过他能接触到的所有渠道汲取那个人的消息,微博、新闻、杂志。他在心中描摹她的形象、揣度她的喜好、构想他们的未来,靠着自己的荷尔蒙将自己催眠,在梦中反复回到那个初始的夜晚,在想象中与她隔着人海对视,认为那就是一眼千年,她就是自己的命中注定。
随着时间推移,那个人的形象在他心中逐渐丰满,他知道她坚毅、果敢、有计划性,不喜欢不守时的人;喜欢吃辣,但吃辣就会爆豆,所以很少吃;害怕虫子,但可以接受蝴蝶,最喜欢的东西是宝可梦中的胖丁,因为觉得圆圆的、手脚短短的东西很可爱,由此可知她喜欢鬼车鸟也是合乎逻辑的;知道她对另一半的期待是“感觉为上”,没有什么硬性要求,当然至少要做到互相尊重;知道她虽然性格高冷,实际却喜欢粉色,喜欢蕾丝装饰的床上用品;在后来的一次文字访谈中,还看到她说自己怀念故乡的山林……
渐渐地,他不再满足于“追星”的范畴,他想要接近她、触碰她、拥有她。
为此,他需要……
第一,见到她。
第二,有资格站在她身边。
第三,得到她的喜欢,得到她的爱情。
而要完成这些目标,他又需要……
他连夜制定了一系列计划,没想到一个月之后蓟大少年班的录取通知书就下来了,他思考了一下,觉得这样似乎可以缩短见到她的时间,便又连夜修改了计划……
等到两年前,他毕业在即,终于能以鬼哭的心理咨询师的身份站到她身边时,她却忽然退役了……
世事实在难料,茫茫人海,他不知道要怎样找到她。
可他没办法放弃,从小到大,他都不知道要怎么“放弃”。
于是他开始了战队的建设……
哪怕迂回、哪怕荒唐、哪怕不切实际、哪怕惹人发笑,他都没有一刻想过要放弃,哪怕他已经明白,自己脑海中营造出的这个形象与真正的那个人有可能完全不同,甚至南辕北辙,那他也要亲眼见过才算完。
他一直被“完美主义的利剑”挟持着,不会放过她,也不会放过自己。
后来,他终于见到了。
不是她,而是他。
非常神奇,他却没有因为这个事实感到震惊,更多的是一种平静。
一种“终于找到了”的平静。
他终于揭开了“她”的真面目,的确是一个与他的幻想完全不同的形象,见过了,梦醒了,就该完了。
理论上来说应该是这样。
然而,这么些年,在那个人一无所知的时候,他一个人唱了太久的独角戏,这段时光中的所有思想都如同刀痕一般永久地留在了他这棵朽木上,再也无法剥离。
他爱了太久,没办法不爱了。
他擡起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神笑离自己非常非常近。
灯光暗淡,神笑倾身直视着他,阔大的领口处露出了大半截锁骨,一双眼睛黑得如同宇宙。
“任人言,你有病吗?”
他听到他问。
他心中划过一丝痛楚,以及一种“终于结束了”的释然。
就好像一个人焦虑地等待着一个至关重要的结果,没等到的时候坐立难安,越临近成绩揭晓越难受,而当它一旦揭开了,这种难受的状态就会立即结束。
或者狂喜,或者大哭,总之不会再这么忐忑不安,不上不下。
现在,答案揭晓了,他单方面的、病态的、自私的、令人恐惧的感情终于完整地摊开在了神笑面前,亟待审判,应该是死刑。
神笑会觉得恶心吗?
但也没办法,反正都这样了。
他带着这样一种破罐破摔的想法,心情居然还好了一点点,佯装洒脱、苦中作乐地回答:“可能是有一点问题,但应该还达不到‘有病’的程度……”
然后他被人扑倒,唇齿一痛,整个人灵魂出窍,恍然如梦。
神笑像一片春天的山脊,倾覆在他的身上,带着一股空旷的风,将一切沉疴污浊都一并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