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父看着这几年来总是那么苍白瘦弱的儿子,心里沉沉。他想起庄宇尘之前跟他说过的一句话:我知道你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可你们看看,他现在好吗。
罗父擡手摸了摸罗珂的头,然后轻轻落在肩上拍了拍,随后拿起手机跟儿子打字聊天。他没有罗母那般委婉,直接发问。
——为什么不跟小庄联系了?
罗珂有些错愕地看看父亲,回复——我们已经分手了。
——不要以为我什么都注意不到,你还带着你们的戒指。我之前确实不赞同你们在一起,那个考验期就是想让你们分开,只是没想到结果会这样。
罗父看着罗珂。罗珂低头打字——结果我们分开了,这不正是你们想看到的吗,为什么还让我跟他联系?
——因为当父母的不想看到孩子受苦,我也是下了好大决心才做出这样的决定,毕竟我真的无法想象两个男人在一起生活。但从你们身上看到的坚持让我犹豫,也许幸福真有另一种可能。自私点说,我们不能照看你一辈子,他能。
——我现在听不见了,你们才想到他能照顾我,是吧?
——确实有这方面的原因,我不否认。但如果我没有真的解开这个结,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同意。
罗珂擡头看罗父,跟父亲的视线相对。他现在无法感受语气的真挚,在眼神里却看到了父亲真切的担忧,甚至还有一点愧疚。罗珂咬着嘴唇迅速低下头,嘴唇控制不住颤抖,想哭。
——可你解开的太晚了。我现在这个样子不能联系他。
——我知道你有你的自尊和顾虑。可你们还惦念着彼此,你单方面的决定是不是不公平?
罗珂扭头看看床头的鲜花和巧克力,趁机抹掉眼泪。
——他惦念我是因为还不知道我失聪,就算我能放下我的顾虑,他也未必能接受一个聋子伴侣。
罗父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那些礼物,又转回到他身上。心疼终于打破犹豫,继续打字。
——他知道。
罗珂看完后猛地一抖,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瞪大眼睛看着罗父,不自觉地说出口:“他知道?”
声音没有听力的控制,很大。
罗父好似被吓了一跳,说了句什么,发现罗珂正痛苦地盯着他的嘴唇,知道儿子还是听不见,只是情急之下说了话而已。
——嗯,他知道。你生日那天他来了家里,我们谈了很久,除了告诉他你去了西藏,还说了你耳朵的事。
罗珂再次喊叫:“不是说过不让你们说吗?”
——你觉得你那个移情别恋的理由能骗过他吗?再说他那么迫切,不问清楚不罢休的架势,要不是假期有限都要去西藏找你,我们只得告诉他。
罗珂呼呼喘着气,他们都还以为那半年多他在西藏。又想原来庄宇尘已经知道他身体的变故,还写这样的贺卡给他,说明他没有介意。罗珂一时间又喜又痛,哆嗦着问:“那他……说什么了吗?”
罗父打字的时候他就急切地凑过去看手机屏幕,根本等不及消息再传到自己手机里。
——他说他会好好照顾你,让我们放心,让你好好等着他回来。他说你肯定需要时间调节自己的心态,他不会在这段时间内打扰你,但要我们实时汇报你的情况,其实每天他都会问起。
罗珂脑子里轰隆隆的,有耳鸣的错觉,这嗡鸣声不断刺激着他大脑,让他情不自禁地抱住头。片刻后他忽然擡起通红的眼睛,大声问:“可他怎么问,我把你们微信电话都删了啊!”
——他猜到你肯定会那么做,就给我申请了个微信小号,从你去年生日那天起我们就一直用小号联系的。
罗珂看完后马上抢过父亲的手机,顿了下递回去,眼巴巴地望着罗父,颤抖着说:“给我看看。”
罗父默默拿回手机,换号登录微信,里面只有庄宇尘一个联系人。
罗珂拿过来翻看,庄宇尘真的每天都问他的情况。在罗珂谎称在西藏的那段日子里,罗父会把他每天报平安的聊天截图发给他。在他回家后罗父就直接告诉对方他今天做了什么,虽然大多数都是在家做翻译。
去医院检查的过程结果也都如实告知,更让人没想到的是还有几张偷拍罗珂或吃饭,或工作,或午睡的照片,都是庄宇尘提出想看看他之后。拍照的咔嚓声罗珂听不见,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拍的。
怪不得父母在他回来后就各种暗示明示要他跟庄宇尘和好,原来他们私下里一直有联系。罗珂以为他已经淡出了庄宇尘的生活,以为庄宇尘什么都不知道,没想到他不仅知道了一切,还每天这么关注着自己,先前态度那么顽固的父亲竟然成了他的“帮凶”。这让罗珂始料未及,翻看完之后直接在床上坐成了一座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