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if线(1 / 2)

番外·if线

离京五十里外。

矜贵华丽的马车上刻着一个锋利的李字。马车内坐着一个十四五岁,面容胜雪,寒霜似剑的少年。

比少年大上两岁的男子驱马前行,提醒道:“公子,这段路有些不好走,您坐稳些。”

雨还未停,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马车晃晃悠悠的行驶在泥泞中,水珠顺着车沿落入地面,发出清脆的声音。

一路行来,周遭皆是一望无际的树丛,可就在方才,归言瞧着了眼前不远处有一座庄子。

车轱辘从石子上压过,离那处庄子越来越近,而在庄子的正前方,逼仄窄小的泥路中央,正倒着一个脏兮兮的人。

归言猛地勒马停下。

“喂,你挡着我家公子的路了,赶紧让开!”

倒在地上的人儿瞧着似乎还是个小孩儿,裹着泥泞的手指动了动,她睁开眼看过来,费力的起身,却没有要挪动让路的意思。

“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好不好……”

雨水将她脸上的脏污冲刷,露出一张清艳精致的脸蛋儿,她年纪虽小,不过十来岁的样子,可那副皮囊,假以时日定会惊艳四方。

她单薄的衣衫湿透了,紧紧贴着她的皮肉,脖颈间与脸上都遍布着纵横交错的伤口。

有些瞧着已经结痂,而有些还在往外渗血。

连归言瞧了,都忍不住心生怜意,动容三分,“公子,她看上去好可怜的样子。”

淅淅沥沥的雨声伴随着雷鸣轰然而下,雨水浸入伤口好疼好疼。小观衣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也顾不得身上的伤,只是一个劲的磕头,不多时,额间又多出一抹新伤来。

“求求你,救救我……”

马车内迟迟没有动静,归言咬咬牙,拿起一旁的伞便要下马,余光却瞧见幕帘的缝隙中伸出一只手来。

不知磕了多久,本就消瘦的身子愈发的撑不住,声音减小,直至消失不见。

忽然,周遭的雨似乎停了,身上的伤似乎也没有那般疼,小观衣听见耳畔有人问:“你想要我如何救你?”

她艰难的擡起头,原来不是雨停了,而是他撑着伞,将那些如刀子般的雨挡在了外面。

小观衣将她这些日子受的磨难尽数告诉了他,想要以此博得他的同情。

“你……你帮我将那些人赶走好不好?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李鹤珣如仙似幻的容貌白皙清泠,说出来的话更是如冰锥,字字扎心,“若是如此,你便能活着吗?”

能吗?她也不知。

“将那些人赶走之后,你吃什么,银钱从哪儿来,一个女子又如何在这杳无人烟的地方生活?”

“若是再遇见匪盗,死之一字便是你的结局。”

小观衣被他说的有些怕了,渗透在泥泞中的手不住的攥紧,她知道这般不好,可她也没有别的法子了,“你可以……一直帮我吗?”

他们无亲无故,她也知晓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可如他所言这里杳无人烟,她只能牢牢抓住每一个机会。

若他今日走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求求你,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的,我会洗衣服,会砍柴,其他不会的我都可以学。”

李鹤珣低头看她,“你的意思是,让我将你养在这处。”

小观衣是这般想的,可看他神色难看,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李家家规,儿郎不可养外室,便是你我年纪尚小,够不上外室一说,可规矩就是规矩,不能废。”

虽未直言拒绝,可却与拒绝相同。

眼泪混着雨水不停的往下落,酸涩肿胀的双眼很疼,可比起看不到头的绝望,这点疼又算不得什么了。

霎那间,眼前出现了一只干净白皙的手,指甲修剪整齐,食指旁覆着一层薄茧,那是常年握笔所至。

“自己能起来吗?”

小观衣点点头,正要起身之时,却听见他道:“我可以带你回府。”

浑身一软,沈观衣猛地跌落在地,愣愣的看着他,耳边久久回响着如天籁降临般的话。

他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好看,以至于她坐上了那辆华丽的马车后,都不敢靠的他太近,怕将他的衣衫弄脏。

“我、我跟你回去的话,探春怎么办?”

小观衣觉得他好似不怎么喜欢说话,于是不等他问,便懂事的道:“探春是我的婢女,我不能丢下她不管的。”

马车外雷声大作,小观衣害怕的瑟缩了一下,梨花带雨的哭着,“你能不能,救救她。”

李鹤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还未长开的五官初现棱角,瞧上去有点凶。

“归言,将人带出来。”

“公子。”归言苦笑道:“您说您出来一趟带一个小姑娘回去怎么与老爷夫人说啊,更别说还要再带一个。”

小观衣抽噎着,又害怕又愧疚,可让她放弃即将得到的生机,她做不到。

但是探春……

心口如同砸上一块石头,不住的往下坠,她也不能放任探春自生自灭。

几番纠结后,小观衣眼底的光逐渐湮灭,“对不起……我、我还是回去吧。”

她明明很害怕回去那个庄子,话音落下时声音都在发颤,两只小手攥得紧紧的,像是要将其中一根指头掰下来。

方才在路边那般求他,可为了她口中的婢女,却宁愿回到她害怕的地方。

长长的羽睫在眼睑下拓出阴影,李鹤珣再次道:“将人带出来。”

小观衣猛地擡头看向他,刚刚憋回去的眼泪又像开了阀门似的涌出。

她想,一定是娘亲在天有灵,才让她在今日,遇见一个愿意救她与探春的哥哥。

她谨记着李鹤珣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所以一路上都不吵不闹,乖乖的坐在马车里与他回府。

原来他是李家的嫡长子,身份尊贵,是连沈家都要避其锋芒的存在。

她不知道那个哥哥是如何与家里人说的,最后她被安排到了哥哥旁边的小院子里住,与他只有一墙之隔。

只是现在,小观衣正坐在书房中,惴惴不安的看着紧闭的门。

陌生的地方总是让人心绪不宁,探春还昏迷不醒,在卧房中休息,而她,则是归言吩咐,让她坐在这里等人过来。

不多时,少年推门而进,他换了一身衣衫,带着雨中的潮气,一步步朝着小观衣走来。

“我与爹娘已经说好了,日后你便留在这里做我的书童。”

“书童,是什么?”她问。

少年抿着唇,“就是替我磨墨,伺候纸笔的人,你……愿意吗?”

“不过,你要隐着自己的女子身份,日后以男装示人,我与爹娘亦是说的你是男子,万不可露馅了。”

对于男女之身,小观衣并不觉着有什么,她如今只想活着,好好的活着,日后才有机会为娘亲报仇。

于是小姑娘狠狠的点头,脆生生的道:“好!”

这一句好,让她自此再穿不得襦裙,戴不得首饰,可却换来了她平安顺遂的五年。

五年中,李鹤珣教她读书习字,弯弓射箭,告诉她许多从前不曾听过的道理。

煮茶研墨,执笔翻册似乎成了这些平静日子里必不可少一环。

她与李鹤珣几乎日日相对,他是兄长是老师,更是她此生最大的恩人。

除此之外,还有阿意。

与李鹤珣不同的是,李鹤意只比她大上两岁,性子又良善温和,待她如亲人一般。先前她大病一场,李鹤意为了她甚至回绝了与太子一同游历,留在府中照顾她。

此后,她与阿意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几年过去,府中除了李鹤珣外,她与阿意最是亲近。

只是,他似乎并不知晓她其实是女儿身。

熙平四十二年。

惊蛰多雨。

前些时日风雨来势凶猛,院中的枇杷树被打落了许多果子,穿着灰袍衣衫的瘦弱少年正心疼的蹲在地上将那些还能吃的果子捡起来。

清风朗月的男子走来时,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观一。”

观一乃是沈观衣化作男子时的名字,因先前的衣字太过女气,所以旁人都只道观一。

“做什么呢?”

陡然离近的声音惊吓了少年模样的小书童,她身子轻颤,被裹在衣襟中的几颗枇杷果便一股脑的滚到了地上。

肩头被折扇轻轻一敲,沈观衣不悦的回头,几年过去,她出落的越发亭亭玉立,容色清艳,雌雄莫辨,李鹤意每每瞧见都得惊叹一声,“你这副模样,只是男子,当真可惜。”

可惜不可惜沈观衣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辛苦捡的果子都没了。

少年双腮鼓起,视线垂落,委屈蔓延至眼底,一张小脸上满是失落。光华穿过树叶,在她的身上形成斑驳的花纹,李鹤意合扇轻叹,“知道了,我帮你捡。”

望着树底下数不清的果子,“这些都要捡吗?”

“嗯!”

又是一声长叹,李鹤意将人拉起,指了指一旁的石凳,“去那儿歇着吧。”

沈观衣谨记平日李鹤珣的教诲,干巴巴的客气道:“二公子,要不还是我来吧。”

正好弯腰的人,将指尖从果子上收了回来,好笑的看向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双眸明明温柔多情,眼底却闪着精明如狐貍的光,“若你当真想捡,方才为何故意将果子扔在地上。”

“想来兄长虽教了你如何利用人心,却没告诉你,要想让人相信,必不能反自身之品性而行。”

被人看破的拙略伎俩让沈观衣有些窘迫,但她好学,多年来,她问得最多的一句便是,“此意何解?”

“你知我最是心软,便故作是我害得你白费功夫,又以失落之姿,令我心软,不得不提出帮衬之言。”

李鹤意笑容浅浅,一边颊上的酒窝若隐若现,“你了解我,正如我了解你,观一不是一个因为小事便委屈之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于是我便想到了前两日,兄长正好让你看的《处事悬镜》。”

沈观衣知晓自己不如他们二人聪明,常年被打击的早已习惯,她双手托腮,坐在石凳上遥遥望着前方。

忽然,眼前出现了一个精致的雕花木盒,巴掌大小,被李鹤意用扇子推到她眼前。

“别难过了,打开瞧瞧。”

盒子里装着一枚玉簪,簪子通身剔透,上头雕刻的芙蓉花栩栩如生,虽样式简单,工艺却极其繁琐,沈观衣目不转睛的盯着,没有注意到自己眼底星星点点的亮光。

真好看。

可这是女子之物,她戴不得。

压下心中不舍,沈观衣将盒子推到了李鹤意跟前,“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是不能要……”李鹤意嘴角噙着笑意,“还是不敢要?”

沈观衣下意识瞪圆了眼。

回神又觉自己的反应过于心虚,于是便垂头不语了。

“观一,你忘了,今日不止是你的生辰,还是你的及笄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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