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琮毕摇头,仰目朝上,“泉溪,你还太年轻。”
“再过几百年,你就会明白,你的人生将有无数个举步维艰的时刻。你想要的,或许没一个能留在身边。不是你不愿,而是你不能。”
单泉溪候了一会儿才答:“您......是这样吗?”
“我比你好。”单琮毕露出浅笑,“我用千万年留住了你娘,后来还有你。”
牢狱时盘发出倒计时。
单泉溪沉息,擡眼一瞬,竟忽地发觉自己已高过舅舅半个脑袋。
身材瘦挑的长者被九条巨硕锁链困住,尽管奋力挺直脊梁,却依旧在这空荡冷寂的牢狱里,透着衰败与萧凉。
单泉溪心生苦涩。
“快走吧。”单琮毕转过身去,扬手催促,“没事别来,我喜欢清净。”
单泉溪行礼,“妖界反叛,人族内乱,恶魔游荡四界,仙族将会忙一阵。泉溪应该要过段时间,才能来了。”
“......”
七色花盛放如初,单琮毕听到脚步越来越远,猛然回头,有些慌神:“泉溪。”
玉石门口的男人止步,回身。
单琮毕努力用最平常的语气,道:“倘使天道将变,须用天命之人。四界至宝之主,以及郜幺圣剑之力,或为最佳解——”
壁门开始合拢,单琮毕收合双唇,把最想叮嘱、却没来得及说的那句话咽回去。
不等单泉溪作答,他果决地背转身体,只容许含着泪的余光把门拢人窄的瞬影重想了数十遍。
“咚。”
牢门关闭。
这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剧烈的疼痛侵袭单琮毕周身,九锁新一轮折磨开始,他的每一寸肌肤都承受着生不如死的苦痛,因他灵力凝出的藤璃散幻像逐渐消散。
汜淼亡魂的下一次重聚,不知这一瓶七色花枯萎之后,有没有机会了。
*
单泉溪怀着复杂的心情离开天墟宫,两根长须挂额头的俊俏男人已候他多时。
“解决了?”
“算是吧。”付颖司落下双手,与单泉溪并肩走。“谢胤入剑,谢肃回印,阿漾带着雁惜、凌寒和陆潮生往曦旭碑;岚裕神女留在罔清,一边顾晨时月碎灵,一边盯着剩下的魔族;了茵了凡跟着贾楠书回天,说不定待会,玖斛圣主就要让你去四圣池了。”
单泉溪当即明白:“秦枭子在贾楠书手里?”
“他用的除魔鼎。”付颖司略微回想,“没想到你们九重天区区一个守阁仙人,能有那般法力。”
“英雄无关出处,职事不表才能。贾楠书勤勉好学,广识渊博,只在玉书阁,本就有些屈就。”
付颖司竖起大拇指:“这仙族圣主,你当之无愧。”
单泉溪看他一眼,唇尖微开,却好似欲言又止。
付颖司淡笑,不请自答:“雪公主回珏涯了,丘雨一道,还有......泽昶卫昀。”
单泉溪掩盖反应,付颖司想了片刻,索性直说:“她和宣亦泽定下了婚约。”
“......好。”
付颖司欲拍他肩膀,手伸出去,后又忽然在三寸之外退落,不想再让单泉溪以这样的方式沉淀情绪,便转移话题:“连梓夙、妁玥仙尊都进不去的曦旭碑,就他们几个.......保险么?”
“若猜得不错,只要雁惜能在罔清醒过来,杳蔼流玉十八重剑力便不是难题。”
付颖司笑,轻盈点头,“你还真了解她。雁惜在罔清宰杀风黯的力量......应当与十八重剑力差不了多少。”
单泉溪眺向远方,携带时讯的青鸟羽翼染血,回归昼神殿。
他淡淡叹了口气,“何况,只有他们去,才最合适。如今不止是人妖魔大乱,给养四界的浒气也发生了改变。郜幺军、圣军、和天渊仙族、四渡峪都得守在原职,否则稍不留神,地浊那十月的悲剧将再次上演。”
付颖司这才轻拍他的肩,“任务完成,汇报完毕,我也得回去了。奶奶一个人,我不放心。”
男人利落转身,单泉溪紧追一步,“......颖司。”
“......?”付颖司惊诧,“你叫我什么?”
“......”单泉溪紧着眉头,未答。
付颖司脑袋转得飞快,“老单,你不是有事瞒着我吧?”
单泉溪默了良久,“其实雁惜仙考之时,我没有忘记你的叮嘱。”
他缓缓擡眸:“是星奶奶让我缄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