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笛鸣
北境使臣的狼头旗在宫门外猎猎作响,狼主嫡子拓跋烈摩挲着腰间的青铜鹰笛,笛身上嵌着的血玉在日光下泛着暗红。他望着阶下跪拜的群臣,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这群人怕是做梦也想不到,今日的朝堂上,他们视若蛇蝎的妖妃阮明珠,此刻正裹着素缟藏身于金銮殿的暗阁中,耳畔还残留着顾唯卿昨夜掐她脖颈时的血腥气。
陛下,父汗的诚意已摆在眼前。拓跋烈将鹰笛抵在唇边,清越的笛音穿透殿宇,只要交出明珠太后,北境十万铁骑即刻退兵,连同西蜀巫医的解药......他指尖抚过腰间玉瓶,瓶中蛊虫正啃噬着半片焦黄的遗诏残页,也能一并奉上。
顾唯卿的冕旒珠串微微晃动,藏在袖中的手捏碎了半枚血菩提。三日前明珠殉葬时留下的虎符烙痕还印在他掌心,此刻却成了北境要挟的筹码。他瞥向暗阁方向,忽然轻笑:狼主倒是念旧,连先帝的未亡人都惦记。
暗阁中的明珠攥紧袖中淬毒玉簪,簪尾沾着的正是西蜀巫医给的假死药粉。昨夜她尸身被运往皇陵途中,拓跋烈的人马劫了棺椁,却不知那具尸体不过是她用离魂散操控的替身傀儡。此刻真正的她藏身此处,听着北境使臣用她的性命与顾唯卿博弈,竟觉荒唐至极。
陛下何必装糊涂?拓跋烈突然掀开随从捧着的木匣,匣中躺着具焦黑的婴尸,耳后红痣与明珠腰间胎记如出一辙,父汗要的可不是什么未亡人,而是二十年前就该死在乱葬岗的......南国公主。
殿内霎时死寂。明珠的护甲抠进暗阁木板,木屑刺入掌心——那是萧瑟死胎的残骸,当年被她调包后秘密送往北境,如今竟成了狼主拿捏她的把柄。她忽然想起裴元洛临终前塞给她的半枚玉珏,玉纹正与婴尸颈间的银锁严丝合合。
顾唯卿的指尖划过龙案,案下机关暗格中藏着真正的传位密诏。他早知明珠身份,却故意纵容北境发难,不过是想借刀杀人。狼主既要明珠,朕岂有不允之理?只是......他忽然将酒盏掷向暗阁,爱妃听了这许久戏,也该现身了。
暗阁门扉轰然洞开,明珠素衣染血的身影跌入众人视线。她望着拓跋烈骤缩的瞳孔,突然撕开衣襟,腰间虎符烙痕下赫然蜿蜒着北境狼图腾的刺青:大汗可还认得这个?那是当年她为换取裴元洛活命,亲手让巫医烙下的盟约印记。
拓跋烈的鹰笛陡然变调,藏在笛孔中的毒针疾射而出。明珠侧身避开,染着蔻丹的指甲划过殿柱,剐蹭下的金粉混着鹤顶霜飘散空中——这是她从太医院令袖中偷换的剧毒,遇热即化为无色烟雾。朝臣们接连软倒,唯顾唯卿端坐龙椅,袖中攥着的血菩提正渗出抵消毒性的汁液。
姐姐好手段。拓跋烈踉跄跪地,喉间涌出黑血,可惜父汗早料到你......他忽然捏碎鹰笛,笛身中空的夹层里滑出半幅鲛绡,其上传位阮氏的字迹被鲜血浸透,你要的遗诏在这里......咳咳......拿解药来换......
明珠瞳孔骤缩。那鲛绡的织法与她在冷宫废墟中找到的残片一模一样,边缘焦痕正是当年宗庙大火焚烧密诏的痕迹。她突然明白为何狼主执着于索要自己——这遗诏需阮氏血脉的心头血方能显形。
爱妃可想清楚了?顾唯卿的声音如毒蛇游过脊背,是选裴元洛用命换的江山,还是选......他忽然掀开龙案暗格,真正的传位密诏上顾唯卿弑父的朱批刺目惊心。
殿外忽传来银甲撞击声,裴元洛旧部举着染血的战旗闯入。为首的副将剑指拓跋烈:北境前锋已中埋伏,狼主嫡子还要演戏到几时?他甩出个雕花木匣,匣中滚落的竟是狼主断指——正是当年断指盟的信物。
明珠在混战中攥住鲛绡遗诏,忽然将玉簪刺入心口。鲜血浸透鲛绡的刹那,传位阮氏四字化作青烟,显露出底下真正的诏文:诛顾氏,承天命。她望着顾唯卿扭曲的面容,终于笑出声——原来裴元洛埋在北境的最后一步棋,竟是让狼主亲手将弑君铁证送到她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