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胭脂(2 / 2)

雨停时,明珠抱着妆匣回到承恩侯府。穿过垂花门就听见父亲在祠堂摔碎茶盏:早该听太后的!当年若把长安送去北国和亲...她立在廊下看满地瓷片,忽然想起七岁那年,母亲就是用这样的碎瓷划破手腕,逼着父侯拒了将她许给西蜀巫医的婚事。

闺阁里的血腥气比宫中更浓。明珠打开妆匣最底层暗格,取出母亲留给她的鎏银胭脂盒。当年萧长安握着她的手说:这里头装着娘最后的干净。可当她旋开盒盖,却见本该嫣红的脂膏早已发黑,边缘结着褐色的痂。

三更梆子响时,明珠将胭脂盒浸在铜盆里。水面泛起涟漪的刹那,她看见母亲临终前瞪大的眼睛——那日萧景琰派来的太医说是痨病,可母亲咽气时指甲缝里全是抓落的床柱漆皮。

血色在盆中晕开时,门扉突然洞开。阮嘉树带着寒气扑到盆前,却在看清水中倒影时踉跄后退:你...你怎么会有这个!

明珠撚着染红的指尖轻笑:父侯当年为讨太后欢心,将娘亲锁在祠堂逼她承认私通马夫时,可想过那碗落胎药里...掺的是孔雀胆?

阮嘉树跌坐在满地血水中,看着女儿将胭脂一点点涂在唇上。那红竟比萧瑟宫里的还要艳上三分,像是把十七年的怨毒都熬成了稠血。

明日诏书到府,女儿定会笑着接旨。明珠将最后一抹红匀在眼尾,铜镜里便开出朵带刺的罂粟:毕竟东宫那位太子...最爱的不就是会咬人的美人么?

五更天,宫里来的嬷嬷捧着滕妾吉服进院时,明珠正对镜描眉。螺子黛划过眉骨的瞬间,她忽然将黛笔狠狠戳向镜面。裂缝中映出无数个破碎的自己,每个眼角都凝着血珠。

承恩侯府正门缓缓打开时,朱雀大街尽头传来裴元洛策马而来的蹄声。明珠弯腰钻进轿辇的刹那,袖中滑出个殷红锦囊——那是她将黑胭脂混着金疮药,为萧瑟备下的新婚贺礼。

轿帘垂落的瞬间,她听见裴元洛的嘶吼被礼乐声淹没。指尖抚过藏在腰间的药丸,那是昨夜从他身上摸来的鹤顶红。东宫的床幔该用什么血染红呢?她望着掌心被碎黛刺破的伤口,忽然笑得浑身发颤。

当仪驾行至朱雀门,明珠掀帘最后望了一眼南国宫阙。暮春的柳絮粘在玄色轿帘上,像极了母亲咽气时飘进窗棂的雪。她咬破舌尖将血抹在唇间,终于读懂母亲眼底最后的诅咒——这吃人的朱墙里,痴心人才是真正的鬼。

轿辇行过护城河时,明珠突然捏碎了袖中蜜蜡丸。西府海棠香雾漫开的刹那,她看见水中倒影泛起涟漪——十七岁的少女戴着滕妾银冠,眼角却凝着五十岁老妪才有的纹路。

姑娘,裴大人拦轿献酒。嬷嬷的声音混着马蹄声传来。明珠掀开帘缝,看见裴元洛官袍下摆沾着泥浆,玉冠歪斜地捧着一盏琥珀光。他身后禁军铁甲森寒,分明是刚从宫门追出来的模样。

她接过鎏金杯的瞬间,突然将酒液泼向自己衣襟。在裴元洛陡然惨白的脸色里娇笑出声:表哥莫不是忘了?当年我娘喝下你敬的合卺酒,可是吐了三天三夜的血呢。

仪仗队重新启程时,明珠摩挲着杯底新刻的昭字。这是母亲封号永昭公主的私印,如今嵌在裴元洛送的酒杯里,倒像是从黄泉捎来的讣告。她将杯沿残留的酒渍舔尽,突然尝到铁锈味——那人在酒中掺了自己的血。

暮色吞没最后一道朱墙时,明珠摸到轿垫下的凸起。撕开锦缎,半枚染血的玉扣正卡在檀木缝里,与母亲临终塞给她的那枚严丝合缝。玉上阴刻的螭龙纹,分明是萧景琰少年时随身之物。

雨又落下来时,她想起昨夜在父亲书房找到的旧医案。泛黄纸页记载永徽八年萧长安小产,太医令开的明明是安胎药,可母亲总说那碗药烫得像熔化的铁。当轿辇驶过官道第三座石桥,明珠突然将玉扣按进掌心——桥下寒潭浮着白骨的传说,在承恩侯府已流传了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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