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粟,爱也分很多种。”傅斯礼垂眸,循循善诱地问,“你能分清你对席则究竟是爱还是愧疚吗?”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和目的,你为什么心甘情愿走进他的陷阱?”
“难道不是因为你想补偿他吗?”
“你放纵他的接近,放纵自己的沉沦,难道不是因为你心理在暗示自己,必须爱他,必须让他得到想要的,只有这样你才会心安吗?”
“因为愧疚而产生的感情,不过是一种错觉。”傅斯礼盯着她眼睛,似要望进她心底,然后缓缓启唇,落下最后一句判词,“这根本不是爱。”
应粟眼神微动,但很快,她就直直地看向他,冷声道:“傅斯礼,你以为你很懂我吗?”
傅斯礼笑了笑,“也许我不懂现在的你,但我见过你爱我的样子。”
他说着又往前逼近了半步,眼神很深地盯着她,不肯让她躲半分,然后犹如罗列证据似的,一句句温柔道来。
“你27岁时,因为我跟别的女人订婚,酗了两个月酒。”
“26岁那年,我爽约没有陪你去北海道看樱花,你搬出明樾馆和我分居了三个月,却每晚都督促我按时吃饭。”
“25岁时,因为我生了场病,你不眠不休照顾了我三天三夜。”
“24岁时,我们一起去伦敦跨年,那一夜你第一次对我说,希望有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23岁时,你为我调制出了一款酒,命名为Beoon,后来它成了你的最爱。”
“22岁时,你买下你家对面的公寓送给我,说可以假装一直离我很近。”
“21岁时,你在国外留学心情抑郁,我每周飞去一次看你,离开时你都会抱住我哭很久。”
“20岁时,你误以为我坐的飞机失事,发了疯般地赶往机场,途中不止一次想开车自杀。”
“19岁时,我去学校看望你遭遇暗杀,你替我挡了颗子弹,就在右胸口靠左的位置。”傅斯礼咽了咽喉咙,声调已经有些涩哑,他伸手缓缓抚上她胸口的位置,低声说,“你怕我内疚,后来偷偷祛掉了那个疤。”
应粟心脏不可遏制地剧烈收缩,她仓皇地退后半步,嗓音颤抖,“别说了……”
傅斯礼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喉咙渐渐发紧,几秒后,仍继续道:
“18岁时,你生日那天走进了我的房间,向我索要生日礼物。我问你想要什么,你的回答是——想留在我身边。”
傅斯礼又向前走了半步,应粟不敢再直视他,她也无法再面对自己的内心,只能一再后退。
傅斯礼一把揽住她的腰,用劲道掌箍着她,没让她再退。
他死死地盯着她眼睛,声音彻底沉下来,还有点发狠的意味。
“17岁时,你为了我,不惜杀父弑母。”
“……”应粟猛地擡头,手中的雨伞坠落在地。
万籁无声,风雪俱寂。
“你——”她嘴唇止不住的打颤,却因惊惧太过,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傅斯礼温和地摸上她煞白的脸颊,轻声说:“粟粟,这才是爱。”
“爱会让人奋不顾身,也会让人拿起屠刀。”
“而这些,你为席则做过吗?”
应粟全身筛糠般地颤抖起来,她愤恨而悲哀地盯着他,没有反驳前面的话,只是咬着牙强调最后一句:“我不是为了你,才想——”
傅斯礼打断她的话,不疾不徐地反问道:“那他们之前虐待了你那么多年,为什么偏偏要在遇见我的第二年,才想让他们死呢?”
应粟嘴唇咬出了血,无声地看着他。
“这么多年你一直不敢承认。”傅斯礼虎口捏住她下巴,迫她松开嘴唇,然后指腹摩挲了下她嘴角渗出来的血丝,笑着说,“那我来回答你。”
“因为你喜欢我,而我在你17岁那年无意间撞破过你母亲的不堪。”
“当时我把你从储藏间解救出来时,你望向我的眼神我至今都记得。”
“耻辱、不堪、绝望、还有某种想要毁掉一切的狠绝。”
“你那时在想什么呢?”傅斯礼语气温柔,每个字却都如一把刀,直直刺进应粟心口。
“是不是在想被我撞破自己最不堪的一面后,会不会就此厌恶你?”
“会不会因为你母亲是那样浪荡的人,而对你也怀有偏见?”
应粟艰难地出声:“够了,别说了……”
“这些话你敢告诉席则吗?”傅斯礼偏不肯放过她,“你敢让他知道,你决定杀掉自己的父母,是为了抹除你身上的阴影和肮脏,从而有机会干干净净地走到我身边吗?”
“我说够了!别说了!”
应粟用力推开他,眼睛红得充血,她眸底流露出无限绝望和哀情,“傅斯礼,我没想过,有一天你会拿我过去对你的爱,当成利器来屠杀我。”
傅斯礼眉心轻皱,嗓音透出浓浓的心疼,“粟粟,我只想让你分清楚,你对我和他,到底哪个才是爱。”
“我自己的心,我看得清楚。”应粟擡眸望向他,“而且我是不是真的爱他,跟你无关。”
“傅斯礼,你质问我这么多。”应粟顷刻间恢复镇静,然后逼近他,夺回主动权,“现在我也想问你一句。”
他垂眸,平和地迎上她目光,有种坦然接受一切审判的意思。
应粟深吸了一口气,分毫未退地直视着他眼睛,沉声问:“当年那场车祸,到底谁是罪魁祸首?”
“是傅斯雯还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