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飞机坐累了,肯定饿了吧,要不要做SPA,还是泡温泉吧,我早已经定好了你肯定爱吃的高级餐厅,位子保留着,你先说你想做什么,张扬哥都陪你。
他给泽哥打过报告,想陪蝶蝶妹从落地那一刻,到晚上8点之前。
他舍不得云蝶之就跟自己坐一趟车就回家,他想跟蝶蝶妹多待一会儿。
迟泽周艰难的点头说好。
只道8点前,准时把人送回到群英巷。
他和爸爸都还等着的。
张扬说嗯,你放心。按辈分,你就是我哥,我肯定听你的话。
云蝶之捏捏腰,坐飞机坐久了确实累,但已经快认不出来的江州,也让自己开了眼。
她亦好久没回来,就让张扬开车带着自己逛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去了那家定好位的餐厅,品尝了张扬极力给自己推荐的菜——新疆羊脂米、南京和牛、松叶蟹雅安鱼子酱。
喜欢一个人,就想把什么都给她最好的。
聊了天,等吃的差不多了,张扬送她回去。
劳斯莱斯开不进去巷口。
张扬下车,打开后备箱。
云蝶之从他手里接过自己的行李。她浅浅微笑:“张扬哥,今天就到这里吧。谢谢你来接送我。”
张扬看着月光下出色的女孩,笑了笑,随后张开手臂:“最后一个请求,能给张扬哥抱一个吗?”
“当然。”云蝶之心领神会的放开行李拉杆,暖心的抱上张扬,能闻到他身上圣罗兰的香水,和发蜡的味道。
张扬搂紧怀中的女孩,开朗了一下午的男人,在云蝶之看不见的地方,终于敛了笑。
第一次用认真的、带着气泡的、心疼的语气道:“以后别跑那么远,也别再走那么久。张扬哥没几年风华正茂了。走久了,你以后见我这张帅气逼人的脸,机会都少了。”
他放开,两手握住她的肩膀,逗趣:“男人最重要的是皮囊,你也不想看到我中年魅力退减的样子吧。”
云蝶之看着眼前的人,目光澄澄:“你无论多大,在我眼里,都始终是那个风趣幽默、放浪不羁的张扬哥。”
张扬低头,抿了笑,随后双手插兜让开:“回去吧。你爸爸和哥哥都等着你的。”
他在身后看着她回家。直到看不见云蝶之的身影了,张扬才舍得转身离开。
一只断了线的蝴蝶,终于肯回头。
这七年,她回来的次数很少很少,少到几乎没有。
她走的狠心决绝,不带一丝回头。
只逢年过节才会跟爸爸通通电话。
说她无情无义也好,说她没有良心也好,即然要断,那就把不该有的感情断个干净。
是他先放弃自己,把自己一个人扔在飞去美国的机场上。
她在机上无声哭了一路,哭到肝肠寸断,哭到空姐轮流来安慰自己,她不断说对不起,不想给别人的工作添麻烦。
她落地美国,看着每一张生面孔,充满了独自出远门的无措和生涩。
在家的时候,他用英语陪她模拟怎么过海关,怎么取行李,怎么搭乘出租车,怎么租房,怎么自己做饭,怎么和人沟通。
在此之后,每一天生不如死的异乡生活里,她才后知后觉,原来他抛弃她的想法,早在他教她的每一次里,就已经生根发芽。
她不懂,他是怎么做到的。
明明前一秒还和自己如胶似漆,后一秒,就能在机场狠心的扔下自己。
行李箱的滚轮在青石板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
快到家了。
云蝶之发现家里的蓝色铁门已经被重新刷了一遍。
她缓慢伸手,在推开门前的那一刻,心中滋味杂陈。
屋里传来说话声。
“泽周,你看我衣领折好了吗?”
“这身新衣服,也不知道妹妹喜不喜欢?”
“我昨天去找蒋剃头理的发,你帮我看看,精不精神?”
爸爸的声音有些老了,带着激动的颤,还有沧桑的累。
云蝶之低头,眼底红了,她整理了下情绪,把落在脸庞的耳发往后挽,然后擡手,推开那扇久违的门。
迟泽周在帮爸爸整理衣领。
门打开。
三人对望。
云蝶之冲着眼角多了几分细纹的中年男人,情绪一时没绷住,眼含热泪的开口叫道:“......爸。”
迟建民愣住,身体僵在原地。
等看清这个画着精致妆容的女人,是自己的女儿后。
“蝶蝶?”
“爸爸。”
迟建民终于笑了。他三步并作两步,激动,急忙上前接过女儿的行李,生怕女儿再受一点累。
女儿回来了,心全了。
迟建民的开心溢于言表。
热闹重新回归到这个冷清了七年的家里。
关心:“坐飞机累不累?“
懂事:“不累。”
心疼:“饿吗?”
撒娇:“中午和张扬哥吃过了。不过现在到晚上,饿了,想吃爸爸做的饭。”
“好说好说!爸爸立刻就给你做。”
云蝶之挽着慈爱的爸爸的手臂,有说有笑的走进去。
菜全部切好了,肉也有,海鲜也有。
茶几上摆着很多碎嘴的零食,都是她以前爱吃的。
看的出来,爸爸白天,肯定是去大采购了。
迟建民马不停蹄的系上围腰。他现在干劲满满。
“蝶蝶,过来,点菜。”迟建民豪迈的邀请。
云蝶之换好鞋,洗了手。
她走过去,看着案板上堪比琳琅满目的备菜,不客气:“冬瓜酥肉,宫保鸡丁,火爆鱿鱼,嗯,还有菠萝咕噜肉。就这些了,爸爸。”
迟建民立刻把火开到最大,笑容就没从嘴角上下来过:“女儿,等等,马上,马上爸爸就给你做好。”
他怕女儿口味变了,他还怕女儿回来吃不上热腾腾的锅气,所以他要等女儿回来,点了菜,才肯下厨。
迟建民就差把锅铲炒的飞起来。
云蝶之给爸爸从海外带了很多保健品回来,还有新衣服,还有新鞋子。
她趁爸爸做饭的间隙,上了楼,想通通拿出来,让爸爸饭后看看。
迟泽周从见面起就一直沉默着,她和爸爸有说有笑进屋时,迟泽周一个人在身后提着她的行李上了楼。
行李给她放回自己的卧室里。
他下楼,她上楼。
逼仄的楼梯,藏着两个人的呼吸。t
迟泽周一袭黑色的衬衫,剪裁合体,下摆整洁的塞进西装裤中,腰肢掐出劲瘦的线条,包裹着成熟又结实的躯体。
约莫是才结束了工作过来。一身职场精英打扮。
云蝶之往右下意识避开,迟泽周也在避让,导致两人同时都往右。
她往左,他也往左。
云蝶之停下,看向他。
本以为该慌乱、紧张,结果她早已经心静如水。
像一瓶没气的可乐,在七年的自我放逐中,再见到迟泽周的时候,她内心竟然一点泡泡都没有。
这是好样的,她如是夸赞自己。至少这七年,她没有白费,把一个深爱入骨的人,从灵魂里剔除,虽然过程是困难痛苦了点,可最后的效果,不是没有用。
云蝶之叹了口气,要主动让他。
是迟泽周先绅士侧让,高大的身躯,靠住楼梯旁边的墙体,黑而长的睫毛,掩盖住男人藏而不露的深邃眼神:“你先吧。”
云蝶之没有道谢,而是提起裙摆,直接往上走。
就这么错身而过,谁也没再多说一句话。
直到听到楼上房间门打开的声音,楼梯间的人,才动了动。
“妹妹的行李放好了吗?”
爸爸听到动静,回头问。
迟泽周慢条斯理的挽了袖口,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臂,垂眸,开始帮爸爸打下手。
淡淡的语气:“嗯。放了。”
他和爸爸一起做饭,会快点,不用让她等那么久。
迟建民还停留在女儿终于回来的欣喜里。
他交代盐少点,糖多点,辣椒中度,别放那么多油。
其实爸爸不用说,他也知道,口味都按照云蝶之以前的习惯来。
开始吃饭,在饭桌上,云蝶之哪儿都变了,变漂亮了,会打扮自己了,说话做事带着入世的通透,却唯独哄爸爸的本事没有变。
一顿饭下来,爸爸仿佛年轻了好几岁。
看着眼前的女儿,很是满意。
吃完饭,迟泽周在旁边安静沏茶。
云蝶之靠着爸爸的肩膀,跟爸爸在沙发上聊天。聊这些年的生活,工作,所见所闻。
深夜10点,她终于累了,打了个疲倦的哈欠,眼里开始泛起生理性的泪水。
爸爸见状,体贴说快上去吧,好好睡一觉。
云蝶之给了爸爸一个晚安的拥抱,然后说:“爸爸,晚安。”
她拖着自己已经老旧但干净的小飞象毯子,慢慢上了楼。
关上门。
客厅只剩下爸爸和迟泽周。
爸爸看着电视上的画面,双手放在膝盖上,像是极为忍耐、不知所措的搓了搓。
两父子都沉默。
没过多久,爸爸看向这些年,话越来越少,但担子却越来越重的儿子道:“泽周,能告诉爸爸实话,妹妹为什么这么讨厌你了吗。”
她从回来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跟迟泽周讲过。
哪怕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