胳膊刚环住贺星诀的腰,还不到一秒,外套后领突然被人抓住,不由分说地把她整个人拎了回来。
许朝露踉跄了下,回头看到池列屿瞭着警察那边,手已经揣回兜里,神情闲散,好像刚才发生了什么都和他无关。
警察和伊玥父亲正在交涉。
伊玥父亲反复强调这是他们家的家务事,他身为父亲把女儿带到招待所来训话,不犯法不违纪,何须警察插手。
“我还想报警呢。”伊父说,“这丫头一个人卷走二十几万的奖金,半个子都没给家里留,法律好像有规定子女要赡养父母吧,她这些钱怎么着也有我们的份。”
伊玥冷声说:“父母得是老了,残了,穷得活不下去了,子女才必须履行赡养义务,你有手有脚能工作,好意思要人赡养。”
警察也说:“而且你女儿才十八岁,还在读书,这个年纪不问家里要钱已经很不错了。”
伊父脑筋一转:“是啊,她才十八岁,还是个在读书的小屁孩,警察同志,你说她一个人手里拿那么多钱我怎么放心?你也帮我劝劝她,赶紧把这笔钱交给我,以后我会按时付她生活费的。”
说罢,伊父看向伊玥:“一个月给你六百够了吧?”
“六百?”许朝露简直气笑了,“这里可是云城,叔叔,你知道我一个月生活费多少吗?”
“多少?”
许朝露想了想:“八千。”
池列屿:“我一万。”
“你们这么少啊?”贺星诀故作惊讶,“我两万,勉强够吃饭。”
“……”
几个警察都听乐了,别过头去抹了下唇角:“你们几个别捣乱。”
“那是你们家境好,在穷人家,一个月六百已经可以吃得很滋润了。”伊父说,“要不再给你加两百,每个月八百,按时或者一次性打给你都行,怎么样?”
伊玥冷笑:“你做梦。我一毛钱都不会给你。”
“你们看看她,白眼狼啊。”伊父擡手指着伊玥,指头像模像样地发着抖,恨不能戳碎她的脊梁骨,“我和你妈生你养你这么多年,家里那么困难,收成一年比一年差,你不想着帮衬家里也就算了,也不关心你的亲弟弟,他也想像你一样去县里的好学校上学,转学费用好几万,家里哪里付得起?你不能只顾着自己读好学校……”
“我那是靠我自己考去县里的!花你们一分钱了吗?”伊玥终于忍不下去,语气带上了明显的愤恨,咬牙切齿,“大姐嫁人之后,家里什么活都是我干,每天上学回来都要洗衣做饭,根本没时间学习。后来弟弟出生,我给他当保姆,伺候他那几年,你们有给我一分钱工资吗?我考上了高中你们不让我去,是我自己逃出去,给人补习赚到学费和住宿费,你们让我回家里住继续给你家当用人,我不肯,所以你们三年都没给我过一分钱生活费,现在你要我还你什么钱?你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
顿了顿,伊玥转又对警察说:“我家根本没他说的那么贫困,家里有田有房子,我弟弟顿顿都能吃上大鱼大肉。我之前在家里打扫卫生,发现他们床下边有个暗格里装着两块金子,按照现在的金价至少能卖十几万。我真后悔,当时走的时候就应该带着那两块金子一起走,反正他们根本不想花自己的钱,就知道吸我的血!”
“你!”伊父怒不可遏,高高擡起右手,对着伊玥的脸就要扇下去。
手落到半空,伊父突然龇牙呼痛,手腕被一个从进门开始就默不作声、存在感非常低的男生狠狠箍住,力气大得惊人,仿佛能将他的腕骨生生掰断。
警察冲上去将伊父推开:“我们还在这儿,你就想打人?”
伊玥被许朝露拉着退后两步,仰头看到陈以铄的手从半空落下来,手背青筋暴跳,他侧脸也绷得极紧,今天没戴眼镜,看着像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伊玥怔住,脑子里一片空白。
缓了缓,正欲对他说声谢谢,忽然看到陈以铄因气愤而睁大的眼睛里……
掉出了两颗豆大的眼泪。
伊玥:……
泪珠顺着他白净清秀的面庞滑下,留下两道晶莹泪痕,紧接着,又有新的眼泪涌出,连绵不绝地从他漂亮的、通红的眼睛里,滴滴答答掉下来。
伊玥微微张唇,忽然觉得自己真该死啊,怎么能把可爱单纯的乐乐同学惹成这样。
“对不起。”她在后面拉了拉陈以铄的袖子,手足无措,“吓到你了吧?你、你别哭啊……”
“我没事,就是眼睛不太舒服……”眼泪完全模糊了陈以铄的视线,他接过不知道谁递来的一张餐巾纸,将纸摊开,整个蒙在脸上,“我没哭,唉,别看我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