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姰儿。”
她心中有无数种念头,既想起谢姰少年时练剑练枪时的场景,又想起自己看她沉迷武术无心管家,将她刀剑尽数锁起的事情。
恍惚中,她似乎看到自己对面坐了谢姰,她低着头捧着那卷已经翻烂的书,低声念诵着写在扉页上的那首小诗。
谢环伸手出想要触碰谢姰,谢姰却擡起头来,对她道:“母亲,我不想当谢家主。”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谢姰面前响起,她记得,那是十年前的自己。
“姰儿,有些责任我们必须要担,谢家就好比苍天大树,谢家主脉就是树干,我们注定要承载着谢家向前,这是你的责任,绝不可以逃避。”
“可是我不喜欢母亲,我想出去练枪可不可以?师傅说枪术很难练,她说我天赋很好,若是我勤加练习说不定会比楚将军还厉害的。”
“姰儿,你不听母亲的话吗?你是未来的少家主,不可以为这些耽误自己的时间,我让你学习武术是为了自保,不是为了让你杀敌,那是别人的事情,你有自己的责任,乖乖看书,看完书,母亲带你去铺子里。”
“母亲……”
“听话,姰儿。”
她走了出去,留下谢姰一人在屋中,她看见年幼的谢姰推开椅子,趴到了窗台上,观朝与折露跟在师傅后面走过,谢姰眼中露出希冀的光彩,她跑到门边,推开门几步跑到师傅身边。
“师傅。”
她又出现了。
“姰儿!”
“母亲,我想练枪术,我不要学那些算账什么的,我不喜欢,我不喜欢!”
“姰儿!你是谢家下一任家主,这些是你必须要学会的事情。”
“那我不要当这个家主!”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谢环为这个巴掌后悔了许久,可她实在是无法忍受谢姰的胡闹。
这是她的责任,她却没有丝毫自知,一味闹着吵着不愿意去做,可若是她不做又有谁能去挑起梁子?
她生来就是柱子,无法不去挑起大梁。
谢姰捂着脸,满眼是泪:“母亲,我只是不想当家主而已,我不想成天埋在帐册里,不想听算盘的声音,不想和那些满眼金钱的人虚与委蛇,我错了吗?”
“我错了吗?母亲。”
谢环泣不成声,她向前一抓,谢姰消散在空中,可她似乎又握住了什么,她擡头去看,就看见满脸病容缠绵病榻的谢明。
那是谢明重病将死之际。
“环儿。”
谢明的声音不再像从前那样温柔有力,反而无比虚弱,她躺在干瘪的被子下,像一条煮熟的茄子,十五岁的谢环只觉得自己的母亲似乎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让她有些陌生。
可她还是义无反顾满眼是泪的跪在了谢明身边。
“母亲!”
“你要替母亲,守好谢家。”她嘶哑着声音,像被人掐住了喉咙:“谢家,靠你了。”
她在垂死之际没有和自己说别的,只和自己交代了守好谢家的事情,谢环在泪眼中看着谢明。
她穿着白色的亵衣,脸色惨败灰丧,最后一丝气息从她身上飘走,她拉着她的手垂在脚踏上,整个人像融化的蜡烛一样,从床榻上流下来,从她指尖流下来,漫到了地上。
从那以后,谢环便一直踩在烛泪里,时不时被融化的烛泪烫到手心。
昏暗的小楼里,又一盏灯笼出现,平安候轻轻拍了拍谢环,谢环从梦中醒来,擡头看着他。
“还没找到姰儿,别放弃。”他轻声道,将披风盖在她身上:“外面风凉,我们回去吧。”
谢环有些恍惚,不知道这是梦还是什么。
她擦去眼边的泪,看向旁边的锦盒,这个锦盒是她给谢姰的生辰礼物,谢姰没有拆封,原物还了她。
“姰儿。”
她摸着锦盒:“是母亲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