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4
“若是我早点告诉她,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段临闭上眼,眼泪顺着眼睫不断流下。
人会下意识躲避自己最真实的想法,此前段临一直在纠结是否要告诉春娘此事,他怕她们之间的感情禁受不住这样的冲击,也怕自己没有能力护住春娘。
直到上巳那天晚上他才将这件事情告诉春娘,但那天晚上春娘并没有表现出其它情绪,只是告诉段临她会与他一同面对。
“你的意思是,春娘是那天晚上才知道太后要为你赐婚之事?”谢姰疑惑。
“春娘早就知道此事了。”谢姰看向段临,他已睁开眼睛,惊颤的看她。
“那日上巳,我大概午时的时候与她一同乘船,她告诉我要与你一同面对你们的未来。”谢姰概括了一下,蹙眉:“春娘那时的语气很是肯定,不像是要放弃什么,她是从成衣铺出来后才改了模样,非常的紧张和害怕。”
她将她与春娘下船后去茶楼和成衣铺的事情告诉了段临,这件事情只有她知道,段临乍一听到顿时眼睛大睁,他的嘴唇都在哆嗦:“什么?”
“若真是太后,这样做不仅大费周章,而且在这样时刻,如果春娘死了,无论真与假,你都会认为是太后所为。”
谢姰站起来,走到栏杆边望着远处:“何况春娘不是那样的人,若她真的懦弱,便不会问我那些话,也不会同我说那些话,她定然是从成衣铺知道了什么才会自尽。”
“鸩毒必定不是给春娘用的,既然如此,说不准就是有人逼迫春娘给你或者是宫中其她人。”
“很奇怪,春娘不过是一个东宫的宫女,为什么要找上她,难道就因为你爱她?”
她看段临呆住的神情,他显然知道一些特殊的东西。
段临撑着柱子站起来,看她的眼睛。
谢姰的眼睛很好看,如同星辰布满的银河,带着无穷无尽的深邃与不可知意味。
也正是因为她眼如宇宙般,让人看见便不自觉的想要相信她,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她。
段临缓慢转着脑袋看向主殿:“我。”
他欲言又止,让谢姰有些不快。
她并不喜欢这样吞吐的人,有什么事情不能干脆说出来,而要吞吞吐吐?
“你若是不想说的话,我不会强逼你,总之你与我都希望春娘能平安渡过此劫,只是此次之后春娘会不会再度遭遇此事?太子殿下应当思虑才是。”
“毕竟,下一次若还有此事,她未必能活。”
谢姰一句话让段临浑身汗毛直竖,他猛地看向谢姰,话都到了嘴边却硬生生被他止住。
谢姰越发觉得奇怪,怎么段临似乎想要说什么,而却迟迟不愿意说出来?
她打量段临,眼中探究之色越重。
段临不敢看她,又顺着柱子坐下来,垂着头比方才更显丧气与绝望。
两人的空气一时冷淡下来,直到天快黑的时候,楚聿从外赶回来,他还让人带了晚饭与衣裳过来。
折露也已回来与谢姰一同守在门口,谢姰靠在段临对面的柱子上,正闭目休息,她时而进去查看春娘的状况,因为害怕突发情况半点不敢离开,就一直呆在门口。
楚聿快步到谢姰面前,蹲下来将手中一直捧着的披风轻柔盖在她身上,谢姰睁开眼睛看他:“事情处理好了?”
“只是一些小事。”军中账本出了些问题,他半天走不开,直到现在才处理好:“晚上风大,你去偏殿休息,已经连着一天没休息好了。”
他声音柔如夜色,身上带着皂角水汽,谢姰低头一看便知,他来之前还匆匆洗了个澡。
楚聿见她注意到自己的衣服,耳朵有些红:“来回奔波满身尘土不说,味道也不好闻。”
谢姰笑了一下,抓住他的衣服将自己的脑袋扯过去,埋在了他宽厚胸膛上:“我走不开,你别动,让我休息一会好不好?”
楚聿虚虚抱着他,感受着她近在咫尺的气息,又怕低头一动会扰她休息,又怕自己心跳声太大会吵到她,一时间进退两难。
见她疲惫,楚聿渐渐收紧手臂,揽她进怀中,让她靠的更舒服些。
带了晚饭的宫女太监将饭食放在侧殿,太医等人去吃饭休息,折露看见楚聿在照顾谢姰,也去吃饭。
段临坐在地上,侧眸看着两人,眼中满是羡慕酸涩之意。
曾几何时,他也曾将他之所爱拥在怀中,只是那时他以为这幸福是寻常唾手可得之物,是生来便属于自己之物,只想着顺应着时间,将之随意揣入怀中。
却没有想到直到失去这一日,他才明白,这寻常的之物才是他最难得之物。
他转头看向通明的屋子,那里躺着他爱的人,可他却不敢进去,更不敢靠近。
他怕,他又要害了她。
谢姰只是闭眼休息了片刻,便又起身去查看春娘的状况。
春日早晚温度相差大,她将窗户关上,挑了挑灯芯,屋中空气干净,只有蜡烛燃烧后的味道。
人气浊,屋中人太多对春娘不好。
一日未进食,体内毒素又未清,春娘的脸肉眼可见的迅速消瘦了下来,谢姰取了参片放在她口中让她含着,以免她受不住。
脉象依旧极其微弱,甚至若是指按浅一些,便感受不到春娘的脉搏,谢姰将她的手妥当放好,擦去她额间的冷汗。
“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