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1
楚聿到书房的时候,段临正将一坛酒搬到榻上:“来来来,喝酒。”
“你来找我,除了喝酒就没别的正事?”
“喝酒难道不是正事?”段临盘腿坐在榻上,一边倒酒一边用下巴示意楚聿看桌上盒子:“那是春娘给你的新婚礼物。”
楚聿走过去,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是一对鸳鸯枕套。
“你不是说舍不得给我?”
“我是舍不得,可春娘说,这是给你和乡君的,祝愿你两如鸳如鸯,百年好合。”他仰头饮下一杯酒,咂舌:“好酒。”
“就为了这个?”楚聿没坐下,段临转过来看他:“顺道来找你喝酒。”
“我可喝不了。”楚聿一勾唇,露出几分笑意,如好酒之人喝到了这世上最好的酒:“乐安不喜欢我身上有酒味。”
“乐安不喜欢我身上有酒味~”段临阴阳怪气:“瞧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喝杯酒怎么了?她还能管着你喜欢做什么,不喜欢做什么?”
“自然能管。”楚聿走到书房门边:“喝完了就滚,没事别跑过来打扰我。”
段临啧了一声:“废了废了,楚非循你完蛋了,怎么沾上情爱你就昏了头脑呢?”
楚聿不喝,他一个人喝无聊,干脆起身:“算了,你不喝,我回去看奏折。”
“走走,勉强送你一段。”楚聿停下要走的脚步,等段临出来。
两人还没一同走出多远,段临身边伺候的小黄门便急匆匆跑进来:“殿下!”
段临扫视他,见他膝盖上沾着几块泥,便道:“着什么急?怎么了?”
小黄门没站稳,腿软一下子跪倒在段临身边,他颤抖着伏在地上,道:“殿下,春娘姐姐她……”
“春娘怎么了?”段临立刻收了笑脸。
“春娘姐姐她自尽了!”小黄门擡头,满脸泪水,段临想要去拉起他的手顿住:“什么?”
“春娘怎么了?”
小黄门不敢说话,段临自言自语:“自尽了?”
他笑了一下:“怎么可能。”
他低头去看小黄门,小黄门紧紧伏在地上:“殿下……”
他的声音明显带着哭后的嘶哑。
段临突然觉得眼前有些昏暗,周围的一切景物都在旋转不停,他的脏腑也如随着这些景物不断被拉扯扭曲,他往前踏出一步却折了膝盖,将一口血喷出了喉咙。
“汝和!”楚聿赶忙撑住他的手,段临死死抓着他的手腕,整支手臂都在颤抖:“非循,我是不是听错了。”
“还是她不愿等我了。”
“春娘现在情况如何?别话说一半。”楚聿看小黄门,小黄门忙擡起头擦着眼泪:“太医会诊,娘娘说要封锁消息,我怕殿下来不及见春娘姐姐,便偷跑出来,现在不知道情况如何,我偷听到太医说那是鸩毒,无药可解。”
小黄门又伏在地上:“殿下,回去见姐姐最后一面吧。”
“只要是毒就可以解。”楚聿冷声,将段临从地上扯起来:“初一备马。”
他看向段临灰丧的眸子:“时不待人,快走!”
“好。”段临看他,与他一同匆匆接过马缰,策马而去。
春景正好,谢姰坐在栏杆边赏花,她折下一枝探入栏杆里的月季,却不小心被花茎上的刺扎伤,指尖立刻多了一滴血珠。
折花出血,是为不详。
谢姰蹙眉。
折露从侧门匆匆回来,越过守在外面的侍女,径直走进亭中。
“乡君。”
谢姰转过头:“怎么这么匆忙?”
她看着折露头上的细汗:“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折露点头,喘了一口气接着道:“今天早上,那家店铺没有再开门,我进去查看,已经人去楼空,不仅如此,那间成衣铺隔壁的茶楼也已关门。”
谢姰缓慢坐直,神色冷淡下来:“可搜查春娘进去那间?”
“看了,什么都没有。”
她垂眸思索片刻,猛地站起来,衣角带起亭中轻纱,她往外走:“不好。”
“春娘那日的表情很是古怪,必定是因为那两间店铺,或许是逼迫她做什么事情,如今人去楼空说不准就是因为事成了,我们速速进宫。”
折露赶忙跟上她:“我让人备马车?”
谢姰紧紧抓着自己的袖子,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我总觉得有些心慌,我们必须尽快赶过去,不用马车,你让人备马,我们骑马过去。”
“是!”
将军府闲置的马匹很多,折露很快让人牵来马匹,谢姰来不及换衣服,匆忙翻身与折露一同飞马入宫。
东宫主殿外一群太医正在激烈争吵如何解毒,宫中侍候的宫女太监都默默守在廊下,担忧的看着主殿,还有不少人偷偷低头擦着眼泪。
段临与楚聿跑上阶梯时,殿外众人都擡头看他,纷纷站起来朝二人行礼,太医疾步走到段临身边:“殿下。”
“别废话,她情况如何?”
太医面露难色:“鸩毒是天下最阴之毒,若是男子服下,体内阳气与之相抵,还有几分活路,但姑娘是女子,阴毒如鱼入水,阴阳不调,阴气过重……”
段临立刻打断他:“到底能不能治?!”
太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齐齐掀起下摆,跪在段临面前:“殿下,我等医术浅薄。”
段临死死掐着手掌,眼中痛苦愤恨之意几乎要化为实质,他再听不见太医说话的声音,颤抖着脚步疾步推开房门,几乎是朝前扑到,跪在了春娘床边。
春娘嘴唇青紫,面色苍白,黄色被子紧紧扣在她身上,她闭着眼睛,像是一截紫玉雕成的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