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小心便有大臣被他套了话,于是脸上笑容愈发真切,一边笑一边道:“我就喜欢与诸位大人说话,读书人,就是和那些武夫不一样。”
最里头,沈招双手抱臂靠在漆金盘龙柱上旁,垂着眼一言不发。
一旁杵着扫帚的宫人颤巍巍不敢上前,好不容易鼓起几分胆子,一抬头瞧见他那张像是来讨债的凶恶嘴脸,便又缩了回去。
沈招终于注意到面前的鹌鹑,掸了掸衣袖上不存在的灰,不经意问了句:“怎么,你们陛下让你来召我过去?”
“沈大人……早朝已下,宣政殿须闭殿打扫,要不您换个地儿待着?”宫人欲哭无泪地摇了摇头,声音发抖。
“哦。”他面无表情吐出一个字。
又过几息。
“走就走,谁稀罕。”沈招站直身,顶着那张讨债脸大步离开了。
穷凶极恶的语调久久回荡在宣政殿里。
……
御书房外。
来福站定,回头看了宁徊之一眼,冷哼道:“在外头候着,咱家去回禀陛下。”
“来福公公。”宁徊之唤住他。
来福回头,疑惑皱眉。
“当初你来宁府耍威风之时,可有想过今日?”宁徊之问。
来福翻了个白眼,一甩拂尘,懒得搭理他,转身进了殿内。
宁徊之脸色略有不虞。
片刻后,宁徊之被传唤入殿。
“微臣参见陛下。”他跪在殿中央,偷偷抬眼朝前望去。
犹记上次入殿时,他就是在御案旁,被陛下踩在脚下警告羞辱。
但如今,都过去了。
这次他定会好好爱护陛下。
在耳边传来天子轻柔的一声‘平身’后,宁徊之心头渐渐热了起来。
“似乎在成州时,你的脸色便不太好,”萧拂玉垂眸打量他苍白的唇色,意味不明道,“病了?”
宁徊之情不自禁走近几步,身侧便是香炉,龙涎香自炉中飘起,透进他的衣襟,就像是那人的气息缠绕在他身上一般。
他眸色痴了一瞬,呼吸急促道:“陛下是在关心微臣么?”
萧拂玉沉默,笑而不语。
天子的笑那般温柔,似乎不论他说什么,都会纵容接纳。
宁徊之目不转睛看着,直到自已以最羞耻的姿势爬到帝王脚边,跪在那个曾被帝王踩在脸上羞辱的位子上时,才猛然回过神。
陛下这般勾人,为何那两年他都瞎了眼,直到今日才品出其中妙处?
妙到就连狗爬到那人脚边,都觉不出一丝屈辱,而像是某种心照不宣的调情。
“其实臣无事,倒是臣的母亲近日病了,”宁徊之低头偷嗅他衣摆上的香气,连同埋藏在心中的野心也脱口而出,“陛下您也知道,臣的母亲为人妾室,与京中其他夫人赴宴时,难免遭人排挤,郁结于心,便成了心病。”
“臣看在眼里,也难免担忧过甚,寝食难安,陛下觉得臣脸色不好,约莫也因如此。”
“你想要朕赐你母亲一个诰命。”萧拂玉淡淡道。
宁徊之见他不笑了,心头霎时提起,“陛下生气了?臣保证,臣绝不会如从前般不识好歹。”
分明下蛊的人是他,可如今被牵着鼻子走的,也是他。
“朕不会因你的事生气,”萧拂玉看向他,忽而弯起双眸,诱人的水色几乎要溢出眼眶,“那不如这样。
从御书房到宫门口步行只需两个时辰,只要你愿意像方才爬到朕面前那样,从御书房爬到宫门口——
朕就给你母亲一个诰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