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吴王当街惨死,五杀完成
常盈栀答应了。
但李暮歌并没有让她马上开始行动,而是让她回去好好考虑考虑。
常盈栀和她兄长的关系还不错,所以李暮歌希望常盈栀能跟她兄长好好聊聊,然后再做决定。
“其实,也不一定要让你兄长出面,常家任何一个科举不第的学子都可以,只要足够有魄力,愿意为青史留名而豁出性命。”
刚刚李暮歌说得无比冷酷无情,她死过百次的怨念在那一刻铺天盖地扑向常盈栀,让常盈栀的心绪不禁跟随李暮歌的想法而起伏。
所以作出决定的那一刻,常盈栀完全是在发泄内心的怨念,她并没有做出一个理智的决定。
而此刻,常盈栀才真的做出了决定。
“人活一世,与其平庸而亡,不如豁出性命去拼一场,殿下,常家儿郎都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况且,寒窗苦读数十载,为的不就是能够一朝登上天子堂,自此青史留名吗?”
常盈栀确定,常家有的是人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一个青史留名的机会,去换一个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机会。
她兄长肯定也愿意。
李暮歌想笑一下,缓解一下此刻紧张的气氛,结果笑容还没扬起就被她压下去了。
没什么心情笑,李暮歌在这种谈论人命的时候,实在是轻松不起来。
“既然已经做出决定,那便如此行事吧,腐肉需要用刀割去,便让你常家子,做这第一刀。”
皇帝顾及世家势力,不敢破坏棋局上的平等,因此他对世家知识垄断一事,充耳不闻,哪怕有臣子上奏,依旧驳回不谈。
他这种鸵鸟心态,和朝堂上大多数官员如出一辙,事事求稳,只求国家不要亡在他们手里。
却不知道,积重难返,一旦腐肉烂入骨髓,便是圣人在世,亦回天乏术。
不改革,那就是等死,而改革,必定会流血。
李暮歌没在文绮楼吃饭,她和常盈栀聊完后,便出门往宫里去了。
她今日回宫吃饭,顺便请在户部做事的颜士玉一起吃。
颜士玉下值后直奔宫里,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顿饭意味着什么。
她路上还觉得挺不方便的,因此到了宫里,见到李暮歌,行礼后起身的第一句话就是问李暮歌,什么时候出宫建府。
“殿下,按理说,一旦有了封号,就该出宫建府了,礼部还不曾为殿下选址建府吗?”
户部距离春和宫实在是有些远,这一路上颜士玉紧赶慢赶,才勉强没有错过午膳的时间。
入宫之后更是只能快走,越是心急越不能疾跑,以免触犯宫规,别提颜士玉路上多急了。
她甚至急出一脑门的汗来。
“前两日礼部递过来折子,让我选址,我看不出好坏来,便点了距离国子监最近的地方,过两日就会开始动土了。”
李暮歌给颜士玉倒了杯茶,“坐吧,喝口茶歇息一会儿,一会儿用膳。”
颜士玉脑子里算了一下,国子监距离户部好像也没多近。
但在外面总比在宫里强,在宫里,外臣没有恩典,急得不行也不能跑,更不能骑马,在外面就没那么多规矩了。
“多谢殿下,殿下今日怎么有闲情雅致请臣来宫里用膳,文绮楼的饭菜,殿下可是吃腻了?”
颜士玉想着,要是李暮歌吃腻了文绮楼的饭菜,她就给李暮歌推荐另一家酒楼。
李暮歌吃好喝好是颜士玉最首要的目的,毕竟李暮歌心情好,颜士玉的日子才能过得好。
“没有,是在国子监的时候看见点儿事情,影响了心情,不打算在外面吃了。”
颜士玉喝了一口茶,闻言第二口怎么也入不了嘴了。
她从李暮歌的话里听出一些别的意思。
“殿下,是为科举改制一事烦心?”
“士玉懂我。”李暮歌端起茶杯,作出以茶代酒的动作,豪饮一杯,温热的茶水一路入肚,让人神清气爽。
颜士玉却有些笑不出来了,她手里的茶还有些滚烫,如李暮歌一般一口气喝下去,怕是会极为难受。
看着手里的茶,颜士玉心里哀叹,祖父和三姐害她!
随后,她一咬牙,一口将热茶水喝了下去。
还好并非滚烫的茶水,虽然烫得难受,但还能接受。
李暮歌又没打算要了颜士玉的命,怎么可能灌她开水,只是给她个警醒。
“颜家是千年世家,千百年来,颜家一直在经营东安,士玉现在在户部当值,应该能看见东安每年上缴的粮税,如何?是不是连颜家半年的租子都不到啊?”
李暮歌笑着说出这段话,颜士玉额头又出了一层汗,不过这一次不是急的,是怕的。
颜士玉起身一拜,直接认罪:“还请殿下息怒!”
李暮歌哼笑一声,面上依旧笑意盈盈,看不出她到底是在生气,还是在高兴。
“本殿下不是太子,更不是父皇,有什么好气的?”
李暮歌提起茶壶,又倒了一杯清茶,茶香四溢。
“东安最擅种茶,每年都会进献当季最好的茶叶入宫,东安茶天下一绝,可听东安来的百姓说,每年最好的茶叶,都送到了颜家,无论是本殿下还是父皇,其实都没有喝到名冠天下的极品东安茶。”
颜士玉还真知道这事儿,她说道:“殿下容禀,每年送入宫的贡品,都要求品质与前年一致,但茶叶天生地养,一年风调雨顺,或许能产出最好的茶叶,一年老天不作美,或许就只能种出口感一般的茶来,所以……”
“所以便用品质差一些,但年年都能稳定产出的茶叶当作贡品。贡品如此,当官也是如此。”李暮歌又倒了一杯茶推到颜士玉身前,示意她坐下品茶,“别这么紧张,你我私交甚好,颜家又得大皇姐相护,我与大皇姐同气连枝,不会对颜家这个自己人下手。”
颜士玉听了这话,心里总算松了口气,同时心道,十四殿下说得好听,颜家若真挡了殿下的路,恐怕殿下立马就会抽刀相向。
一想到这位十四公主铲除异己,大庭广众之下,直接动手杀害两位兄长的手段,颜士玉就有些害怕。
颜士玉一直觉得十四公主是真的会杀人,会杀了她。
她之所以在目睹李暮歌杀十一皇子后,立马将颜覃两家的恩怨坦白,还直接向李暮歌效忠,为得就是保命。
李暮歌没有继续说话,她静静看着颜士玉,颜士玉端起茶杯时才缓过神来,脸上挤出一抹笑,连声道:“殿下说得是,说得是,颜家与殿下是一家人,玉对殿下更是忠心耿耿,从无二心!”
李暮歌对颜士玉的忠心不置可否,她自然开口,没有搭理颜士玉的话,而是继续自己刚刚的话题。
“说到当官,官员在地方任职,每年向朝廷述职,述职内容也被要求要比前一年更好,官员的政绩需得一年比一年突出,才能在轮换之时,换到一个更好的县城,以此一步步向上走,若是有大功,便能一步登天,直入中枢。”
“殿下所言极是,地方上为官的官员们,都想着有朝一日能入朝堂,在陛下近前,为陛下效力。”
地方上做得再好,那也得熬,熬资历熬人脉,想要加官进爵,不知道要多长时间。
而身在国都的官员们,想要立功可太容易了。
立功是什么?是皇帝能看见的功劳,远在千里之外的丰收不可能让皇帝看见,而近在眼前的收成,哪怕只是亩产两百石,那也是直接进了皇帝的口袋,皇帝看了高兴啊。
皇帝高兴,升官的机会不就来了。
“所以地方官员与颜家选贡品一样,他们不求自己做得有多好,他们只求,每年都能稳定。可是,原地踏步究竟是稳定,还是在走下坡路啊?”
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需要被满足。
日子总得一天过得比一天好才能有盼头,若日日都身处泥沼,睁开眼就能看见明天的惨淡,活着有什么劲?奋斗有什么劲?
社会保持活力,国家才能向上,不然此后每一天,都是在走下坡路。
颜士玉不说话了,她不明白李暮歌在说什么,她只知道,自己的人生在走上坡路,她的未来绝对不会越来越差。
可若是时代发生骤变,国家倾塌,个人的命运只会被裹挟着一起向深渊滑去。
李暮歌对上颜士玉的眼睛,看见了深处的迷茫。
站在这个时间维度上的人,很少会看见下一个时间维度发生的事。
李暮歌上学的时候通读历史,史书呈现给她无数时间轴,她看见了那些时间里发生的人和事,她看见了改革图新,看见了奋发图强,也看见了一朝国破人亡,意欲补天,却回天无力。
“唉,总之,你回去好好劝劝你祖父和姐姐,让他们别拦着科举改制,叫颜家的门生故旧都老实点儿,我已决意要改革科举,断不会叫人轻易截断此事。”
李暮歌叹口气,不打算跟颜士玉继续谈心了。
颜士玉实在是太年轻,她对国家和未来没有多么深刻的认知,现在跟她说这些,为时尚早。
好在颜士玉非常知趣,她不会像个守财奴一般守着世家的权力财富,不肯交出来一点儿,非得跟时代洪流对着干。
“殿下放心,回去后,臣一定会好生劝告他们。”
颜士玉觉得自己劝不动,但劝不动也得劝,她必须亮明自己的态度!
“你可以等两天再去劝。”
李暮歌也知道,光凭颜士玉三言两语,根本不可能说动颜家人,但只要那件事办成了,颜家人会明白,究竟该怎么做。
颜士玉不明所以,李暮歌没有给她细细思量的时间,饭菜已经端上桌,该吃饭了。
吃完饭,李暮歌继续去国子监,颜士玉则去了户部,一切看上去都很平静,没有丝毫异常。
直到三日后,吴王当街遇刺,遭人连捅十八刀,刀刀毙命的消息传开,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朝堂,再一次翻了天。
这一次翻天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动静浩大,因为这一次,是一个寒门屡试不第的人,因心中怨恨而出的报复之举。
之所以会选中吴王刺杀,纯粹是因为,吴王和杨家人最近走得近,被抓住的刺客直言,他是要杀杨家人,并不是要杀吴王。
再细查,刺客姓常名怀忠,曾经参加今年开春的会试,他认为自己之所以没有考上,是因为太子门生贿赂考官,抢占了他的功名。
那太子门生本是杨家幕僚,后来被推荐位太子门生,虽不姓杨,但与杨家有亲,总的来说,那门生的青云路完全是依附于杨家,所以常怀忠恨上了杨家人。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说,吴王之所以会被当街砍杀,纯粹是一个误会?”
皇帝坐在皇位上,看着底下的长宁县县令,以及大理寺卿。
大理寺少卿邹祁汗都流到眼睛里了,也不敢擡手擦一下。
这次的事情实在是太恶劣了,堂堂亲王,竟被人当街砍杀,而且还是被一个寒门子弟。
“陛下,常怀忠在狱中供认不讳,他听闻自己杀得是王爷,而非杨家人,后悔不已,不像是假的。”
长宁县县令只觉得头顶帽子有些戴不住了,怎么拿常怀忠就要在自己地界杀人呢?
哦对,是因为杨家住在长宁县地界上。
长宁是天底下最为繁盛之地,他当初坐上长宁县县令的位置,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平步青云近在眼前,现在看来,这个位置不光没有好处,还处处是坑。
长宁到处都是贵人,平日里偷鸡摸狗的事儿,放在底下县城,那就是微不足道的小问题,放在长宁,牵扯可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