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喽。”被唤作老李的汉子往手心呵着热气,“咱头儿原先在颍州拉杆子,去年在固始被张曜那老匹夫砍了根手指,硬是咬着牙带着弟兄们从清军包围圈里杀出血路。”他突然压低声音,“听说这回北上,一是冲商城的粮库,二嘛……”
“二是找张曜报仇?”另一人接口时下意识瞥向不远处的帐篷,只见阴影里立着道铁塔般的身影,袖口下露出半截裹着麻布的断指。
老李头狠狠啐了口:“可不是!张曜那厮假模假式招安捻子,转头就血洗村寨。咱头儿说了,借粮是虚,掀了他商城的望火楼才是真——当年烧死咱三十个弟兄的火,总得有人偿!”
洪天娇正欲靠近细听,却不想靴子踩在了树下的积雪上,发出“咔嚓”一声,惊动了烤火聊天的几人。几个民夫警觉地站起身,四处张望。洪天娇心中大惊,连忙隐蔽起来。
捻军头领张禹爵此时也闻声走出营帐,环顾四周,沉声喝道:“什么人?”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夜枭的叫声在回荡。张禹爵皱起眉头,正欲转身回到营帐之中。
洪天娇却主动走出树林,道:“太平军夜鸢统领洪天娇,请问对面可是沃王张洛行当面?”
张禹爵猛然转身,篝火映得他额角的狼头刺青泛着暗红,断指处的麻布无风自动:“沃王是我父张洛行,三年前被清妖剐于汴梁!”他手按腰间鬼头刀,靴底碾碎积雪逼近三步,“你父可是洪大全?当年在永安与我父歃血为盟,后来……”话尾突然梗住,目光落在洪天娇胸前晃动的银铃——那是当年太平军西王娘赠给捻军女眷的信物。
洪天娇喉头一紧,指尖抚过银铃暗纹:“家父正是洪大全,长沙突围时被向荣所害。”她忽然单膝跪地,雪粒渗进甲胄仍浑然不觉,“今夜冒昧前来,是想告知张统领:商城守将张曜已识破贵军借粮之计,正欲引捻军自投罗网。我萧军师愿与贵军共破商城,粮库三成粮食归捻军,活捉张曜交由贵军处置如何?”
听到洪天娇的话,张禹爵并未立即答复,他对洪天娇招手道,此处不是说话之所,请随我进帐,我们详细说说贵军的计划。
张禹爵招手让洪天娇进帐,来回踱步,不时扫视着洪天娇。
“贵军的提议,确实诱人。”张禹爵慢悠悠开口,目光却挑衅地盯着洪天娇,“不过,我捻军向来独立行事,怎会轻易与他人联合?万一你们太平军攻城受挫,拖累我捻军,那可如何是好?”
洪天娇凛然不怯,直视张禹爵:“捻军缺粮,若商城久攻不下,捻军如何果腹?我军此次前来,也是为了解决捻军的燃眉之急。”
张禹爵冷哼一声:“我捻军虽缺粮,但也不会轻易受人摆布。贵军的提议,我需与兄弟们商议后再做决定。”
洪天娇暗咬银牙:“张统领,战机稍纵即逝,清军援军随时可能抵达,我们应尽快行动。”
张禹爵摆手打断她:“放心,我捻军做事向来迅速。你且回去,明日辰时,我会给贵军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