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台上的女人在唱歌台下的女人在打架……
没有波折,没有阴谋，没有意外，小玉是寿终正寝。
圣地上一任处理这件事的圣女,是任书瑶的娘亲。她托人给小玉寻了养父母,又给了一笔钱财,足以保一家三口衣食无忧。
灯影吸收了记忆之后变得安静了许多，她只是呆呆愣愣,在水中漂浮,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许久，她才开始写字：“我,做错了？想要见面。”
任书瑶敛下眼睛。“不,前辈，你没错,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柳清寒没有说事情具体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但是从时间上就可以推断出来。
前辈在白时那里，用了一百年时间步入轮回。遇到小玉时她只是一只小小的水母，那么本次再度轮回,差不多也过了一百年。
寿命论就是这样不讲道理的规则，对于有天赋的修士白时来说，百年时光也只是弹指一瞬，而寻常修士或许这就是他们寿元的二分之一。对于灯影前辈来说，百年只是她轮回的一个小小阶段,却又是凡人小玉的全部人生。
水母意识不到时间的差异,只是想着在自己失去记忆之前,再次见到当年的朋友。
灯影很低落。
不远处的柳清寒这时又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样东西：“在来处理妖兽之前，我在城中寻到了小玉的后人，他们让我将这件东西转交给您。”
她手中的是一枚玉简。
输入灵气,灯影看到了玉简中投影出来的文字。
“小水母你好，我是小玉，不知道你还记得我吗？多年前的那一晚，竟然就是永别。圣女大人告诉我，你是因为害怕伤害我才离开的，你真的是一位非常非常温柔的水母啊。”
“圣女大人帮我找了新家，我有了新的娘亲，她对我很好，还带我去上私塾。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之前不是喷墨水，而是在写字呀。真的是对不起，当时的我还什么都不懂。没能注意到你想说的话……”
“……我也已经老啦，感觉时日无多，你们妖族的寿命应该都很长吧？所以我专门去找人把信件的内容做成了玉简，这样就可以保存得更久一点啦。请允许我带着一点私心，想让你再多记得我一些时日呢。”
“再见，小水母，我的第一个好朋友。”
......
灯影紧紧地抱着玉简，不断用力，小小的手臂被压得发白。
“写完信之后不久她就去世了，后人告诉我，她最后还有一句遗言......”柳清寒看着她，语气轻柔，道出最后的那句话，“她说......”
“把我的骨灰撒在那片海域吧，她守护了我这么久，就让我用这种方式来陪她。”
“......”灯影将头深深地埋进了臂弯之中。
水母的身体绝大部分都是由水构成，但是在海洋之中无法流出眼泪，灯影想到自己被碾碎时小玉的哭泣，那般情感宣泄，自己却无法做到同样的事情。
她擡起头来，看着眼前的众人，最后视线定格在白时身上。
这位自己最初的朋友，教会自己文字，却从不曾听过自己的声音。
“灯影，想唱歌。”她说。
封印下方的妖兽再度开始躁动，甚至传来低低的吼叫，以及数声巨石碰撞的震响。
白时置若罔闻，只是对着灯影点点头。
“好。”
***
海沟陡峭的崖壁顶端，放着一个巨大的贝壳。
身着粉白色蓬蓬裙的水母小人站在贝壳中央，背后长条的水母身上反射出霓虹光芒，如同两条灯带，映得今日主角的身形格外绚丽。
贝壳附近，大大小小的水母发出五彩斑斓的荧光，在这漆黑的海底，呈现出宇宙星空的模样。
“小师弟，护卫就交给你了。”
任书瑶拍拍白时的肩膀，后者点头，幻化出人身鱼尾的形态，吐出无数泡泡，萦绕在贝壳周围。
在水母的光芒之下，泡泡上也反射出彩虹的华光。
柳清寒见大家已经准备完毕，便捏出一道法决。她额头的圣女印记渐渐亮起青色灵光，随着几道咔嚓的声音，海沟各处用于维持阵法的灵珠碎裂，白色的封印阵法顷刻之间化作光点飘散。
“嗷呜呜呜......”
下方海沟中传来妖兽的嚎叫，还带着几分不迷蒙，但是从最上层开始，一头又一头的妖兽苏醒过来。
之前柳清寒已经说过下方有邪物，按照任书瑶的推测，应当就是所谓的“上古存在”身体碎片。被自己娘亲封印之前，它就处于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激活的危险状态，今天既然来都来了，那就彻底消灭它好了。
“柳道友，我师父就在附近锦鲤族贺寿，不如我去请他过来压阵？”任书瑶对着柳清寒问道。
“不劳烦前辈了。”柳清寒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既然圣地派我前来处理妖兽，自然也有所准备。此乃我圣地之职责，请诸位助我便已是十分感谢了。”
说着，她一甩衣袖，向外抛出一具小巧的木制傀儡。
柳清寒念动法决，木制傀儡迅速拉长身形，最后化作一名长发女子样貌。她身着银白色的盔甲，手中同样是银白色的长枪，殷红的穗子在海水中飘荡，衬出几分英姿飒爽的风范。
这具傀儡，乃是炼虚期。
今日的主要负责人都已经如此表率，任书瑶不再记挂其他，与师妹对视一眼，二人也释放出了全部灵气威压。
海沟下方传来悉悉索索的震动，睡在表面的无数甲壳生物终于从底下攀爬而上。它们一只压着一只，坚硬的外壳互相挤压，摩擦出咔啦咯啦令人牙酸的声音。
“......好恶心。”凤听莲看着就觉得要吐了。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
紧随着甲壳生物的，是体型更大的软体动物，它们伸出腕足，有的勾在其他生物的身体之上，有的自行攀附着岩壁从下方爬出。再之后，则是更大些的鱼类，皆是牙尖嘴利，极具威胁性的品种。
虽然这就是自己此次要面对的敌人，首先降低自己的士气不是明智选择，但任书瑶还是不可避免地想起曾经看过的一个场景。
往下水道里投放消杀蟑螂的药物之后，那些蟑螂喷涌而出的画面，也不过如此。
“前辈，开始吧。”为了大家的精神状态着想，还是不要再看这种东西比较好。
“嗯。”
水母小人点头，她仅仅是发出这一个音节，下方那些妖兽的状态明显就亢奋起来，它们眼中泛着红光，焦躁不安地拥挤着想要爬出，有些瘦小的妖兽被同伴踩在脚下，硬生生被后续的千军万马踩成泥浆。
灯影没有在意这些，她双手捧在身前，开始轻轻吟唱。
没有词汇，只有韵律，柔软空灵的女声在这大海深处回响，是深渊中的美妙颂歌，亦是海洋经历不知多少岁月才诞生的轮回之声。
不等几位修士出手，傀儡第一个动了。
她的身影宛若游龙，径直冲向妖兽群中，手中银枪挥舞，带着磅礴灵气，方圆数里内的妖兽被这一击全部肃清。
柳清寒向前踏了一步，青白的灵气在体表化作一层纱衣，她的眼神一变，整个人有如天女下凡，带着神圣不可侵犯的气势，手向前一伸，一握——好不容易爬出海沟的妖兽尽数湮灭。
不愧是圣地的圣女，确实有两把刷子。
任书瑶收回视线，将注意力转回到下方战场。前面毕竟连杂鱼都算不上，接下来的敌人就不似那般简单了。
体型庞大的海虾海蟹从下方爬出，身披坚硬鳞片的水族源源不断上游，傀儡无法使用法术，消灭敌人的速度明显不及方才。
水母的乐章，渐渐婉转起来。
无意义的拟声词随着节拍哼唱，走在最前方的妖兽步履停顿，紧接着竟然对着同类挥动起了钳足。
这就是前辈的力量，难怪当年娘亲和她交易。
笑了一下，任书瑶也开始动了。
极寒灵气似轻纱围绕，在这大海中她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身后冰锥凝结，层层朵朵，组成美丽又致命的晶莹冰莲。
她手指轻动，随手指向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