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虎鲸的彩虹25
他的拒绝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她不由得擡起头来看着他——第一次在蒋毅的游艇上她碍于人设不能正眼看他,第二次遇到是在傍晚的码头,瞧不真切,现在借着晨曦仔细打量,她才发现他脸部骨相精致,线条流畅,轮廓鲜明,无论正面还是侧面都很优越;体态非常挺拔,即使穿着老气的藏青色高尔夫球衫也看得出他有着一副肩宽腰窄腿长的好身材,标准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
外表,气质和声音都很绝,不去做明星接受粉丝的万千宠爱真是太可惜。
“私下给一点建议也不行?”
她环顾四周,其他人都已经走得远了。而跟在大部队后面的陈朗,正往这边看过来。
她弯起嘴角——不确定他更喜欢哪一种,所以笑容里带着一点楚楚可怜的哀求,声音里带着一点天真无邪的引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不够吗。”
危从安继续向前走去;她脚下一滞,随即紧紧跟上。
反正最窘迫的一面已经被他见过,她自觉可以对这个正派的男人说一点心里话而不必有所顾忌:“我十二岁进入佑斯娱乐做练习生,十八岁出道,别人觉得脏觉得累的通告我都愿意接,至今住公司宿舍,坐公司大巴,没买房也没买车,两千万是我全部身家了——”
他突然停住脚步,轻声道:“别动。”
她吓了一跳,顺势抓住他的衣袖,连眼珠子都不敢转了,声音颤抖:“怎么了,是有蛇吗。我听说这里有蛇。我最怕蛇了。”
“不是。”危从安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臂,“前方有一只小鹿。别吓着它。”
闻言,她心里一动;而他已经摘下右手手套,轻轻地自裤袋里拿出手机来拍摄。
她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看到一丛丛红褐色的灌木;再仔细辨认,才发现红褐色的枝叶间藏着一只背上有白色斑点的褐色小鹿,两者几乎融为一体。
小鹿竖着一对耳朵,一动也不动;一对圆圆的鹿眼天真无邪地凝视着五米开外的陌生人。
她用自己那把蜜糖一般甜蜜的声音,轻声赞美:“真的呢!好可爱!”
她眼角的余光能感觉到危从安瞟了自己一眼。但她并不急于和他目光交汇,而是同样天真无邪地凝视着灌木中那只美丽的小精灵。
危从安准备重新再录一段;结果那只小鹿突然动了动前蹄,轻盈地扑进树林深处,一对耳朵忽隐忽现,很快没了踪影。
这个动作不知令他想到了什么;他笑着收回手机,埋头操作。
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危总,我现在可以动了吗。”
“不好意思。请便。”
他走开了一些,对着手机道:“看见没有。小鹿都起床了。你也该起床了。”
停了一停,他又笑着催促:“起床了。快起床。”
虽然他背对着她,以至于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这才是一个男人对心爱的女人说话时的语气——宠溺,霸道,但又带着一点孩子气的莽撞和依恋。
与刚才和她说话时的礼貌疏离完全不同。
她不认为此刻如果做出因为腿麻而站不稳的姿态他会来扶。与其大家尴尬,不如自行走动,活动一下双腿:“上次在码头见到危总的女朋友,长得真漂亮。不仅衣品好,气质也很脱俗。”
危从安上下滑动着手机屏幕,唇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谢谢。”
“真是抱歉。我刚才不应该出声的。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就不好了。”
这次他擡起眼皮,用那双褐色的大眼睛很认真地看了站在他面前的她一眼。
她听见自己的胸口不受控制地“砰——嗒!”一声,心跳如擂鼓一般,然后又一连急促地跳动了好几下。
啊。这并不是她的心跳声;而是他的手机提示音。
看来是他的女朋友回复了。而且一连回复了好几条。不知道是什么内容,总之惹得他笑了起来,还微微皱了皱鼻子,仿佛是有些气恼,但又毫无办法。
陈朗朝他们走了过来:“从安!磨蹭什么呢!”
危从安一边回复消息一边提高声音:“你过来!”
他收起手机。
“危总,我刚才和您说的那件事——”
“陈朗有很多做投资的朋友都比我专业。你还是问问他的意见吧。”
“他说我赚钱不容易,现在这个经济情况,全部存定期或者买国债就好。他连虚拟币都不推荐我买。真的很难想象,一个靠虚拟币赚到第一桶金的科技老总在投资方面这么谨慎。”
“他是对的。”
说话间陈朗已经走到两人跟前,笑道:“从安,你也不是关注娱乐圈的人。估计得替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
她笑着打断:“我们见过的。之前在蒋总游艇上替我解围的就是危总。”
陈朗讶笑:“哦?这么巧?”
“正式介绍一下我的真名吧——我姓鹿。鹿璨。不是茶圣陆羽的陆,是刚才看到的那只鹿。璀璨的璨。”她伸出手来,“危总和陈总一样,叫我小鹿就好。”
“你好。”危从安与她轻轻一握手,旋即松开,又对陈朗道,“你还记得EliCyu,褚旭吗。”
“记得。不过我和他没有什么交情。怎么了。”
“他去TNT格陵分部了。如果你们想要一些投资方面的建议,可以找他。说是我介绍的就行。”
陈朗笑道:“怎么,推荐成功你会有提成是不是?”
危从安笑道:“谢谢你让我知道什么叫好心没好报。”
鹿璨笑道:“好心会有好报的。听说您的公司在找投资——要不,我投给您吧?”
陈朗失笑:“你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吗,就愿意投资给他!小鹿,不要被他的外表蒙蔽了。帅哥都没良心。有钱的帅哥更加绝情到离谱。”
鹿璨笑道:“我不知道危总是做什么的,但我知道危总是好人。好人不会骗我的钱。”
危从安看着陈朗的眼睛,微笑道:“其实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不确定的不参与;不了解的不考虑’——记住这十四个字可以避免很多坑。”
陈朗笑道:“少来。我只知道七个字——玩得起,就输得起。”
他亲热地揽住危从安的肩膀:“走吧,这游戏挺有趣。咱们继续玩。”
该暗示的都已经暗示了。危从安相信大家都听懂了,包括他自己。之后陈朗和鹿小姐要怎么过招,和他没关系,他也完全不想牵扯在内。他打球向来没有什么思想包袱,打得好不会沾沾自喜,打得差就尽量救,救不起来也不发脾气。抱着这种态度,他接下来每个球道都打得有惊无险,不过不失,不过生意倒是谈得渐入佳境了。
到了par3的16号洞,第一次摸高尔夫球杆的陈朗居然从距离果岭中心126码的白色发球台上用鹿璨帮他挑的7号铁来了个一杆进洞。
果岭附近的工作人员跑到跟前去看,然后朝他们这边挥手的时候完全状况外的陈朗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是稍远处拿着测距仪观察的危从安“喔”地一声叫了起来,大力鼓掌:“厉害!”
陈朗不敢相信自己运气这样好。等上到果岭,他亲自把球从洞里拿出来,工作人员在旁边又是拍视频记录,又是拉庆祝横幅,他还呆愣愣地如同梦游。
危从安伸手在陈朗鼻子
陈朗如梦初醒,四周望了一圈,见鹿璨远远地站在人群外,笑着招手叫她过来击掌:“第一次玩就运气爆棚。你真是我的幸运星。”
鹿璨笑道:“我碰都没有碰过你的球。”
陈朗笑道:“球杆是你选的呀。”
杜海笑道:“陈朗,一杆进洞要派红包和请吃饭。见者有份。”
“没问题没问题。”陈朗立刻打电话叫人送五十万现金过来。
他又兴冲冲地问危从安:“你有没有过一杆进洞?”
危从安笑着摇头:“我没有。具宁有过。”
杜海笑道:“我记得具宁打出来一杆进洞之后没多久,就成功收购了向荣通信。陈朗,把球收好,你小子要走运啦。”
陈朗毫不犹豫地把球递给鹿璨,笑道:“送给你。运气也给你。”
鹿璨有些惊讶,笑道:“真的给我?”
“当然。我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拿回来的道理。”
鹿璨看了一眼危从安,又对陈朗笑道:“任由我处置?”
陈朗笑了笑:“随便你。”
鹿璨便捧着球一步步地朝危从安走过去。
她生得小巧玲珑,一双小鹿也似的圆眼睛总是含着笑的,走起路来更是小鹿一样轻盈。
危从安站在原地,双手抱胸,嘴角含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不动如山。
“危总。”
鹿璨把球捧到危从安面前,停了两秒才笑道:“您的画线笔是金色的,借用一下可以吗?我想请陈总在球上签个名。”
“当然可以。”危从安转过身去,从球童手里接过画线笔,扔给陈朗,“接好。”
陈朗一把接住,笑道:“来,我给你签名。”
这场高尔夫最终在十点四十五分打完,生意也谈完了。
危从安的最终成绩是93杆和500万,算是不好不坏。
陈朗仍然很兴奋,跟了工作人员去拿证书,大家约定中午一起吃饭,陈朗请客。
危从安回到更衣室,正准备换衣服,看到贺美娜十五分钟前发来两条消息。
贺美娜:不知道为什么,看了你发给我的小鹿视频之后,右眼皮一直跳到现在。
贺美娜:听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呢。
他笑了起来,一边脱衣服走进淋浴间一边回复她的消息。
危从安:你不是不信这些么。
贺美娜:从安哥哥来帮我揉揉可能就好了。
危从安:天哪。
危从安:你到底要买什么。
危从安:我现在心里没数了。
贺美娜:快来。
贺美娜发送了一个定位。
危从安快速洗完澡换好衣服出来,对正在享受按摩的杜海笑道:“杜伯伯,我女朋友在对面希尔顿开会,我答应了打完球要过去看看她。吃饭前回来。”
杜海深知以他的条件,没有女朋友才奇怪。虽然有些替戚具迩可惜,但细想想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如果有什么的话,早就有了,也不必等到现在。而且刚才陈朗带来的小明星心思活络,吃着碗里瞧着锅里,他完全不为所动,避嫌避得十分大方漂亮——到底是给陈朗面子还是心中毫无绮念,杜海还是看得出来的。
现在要去见女朋友,声音和眼神都不一样了。
这位女朋友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即使如此,杜海还是多了一句嘴:“从安,不能这么宠着女朋友。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子,很容易恃宠生娇。”
危从安笑道:“恃宠生娇有什么不好?”
杜海笑道:“看起来好像是你宠着她,其实是她把你吃得死死的。你看着吧,恋爱期间要求你随传随到还是小事,到时候她说结婚就结婚,她说生小孩就生小孩,她说养只狗就养只狗——总之稀里糊涂一辈子全听她的了。”
危从安笑道:“可是您的语气听起来很开心啊。”
杜海笑道:“那是因为打高尔夫真的能让一个人的性格变得平和。你也多练练吧!等她说高尔夫的东西只准放在地下室的时候,你就可以很平静地接受了。”
两人都笑了起来。
“她平时工作起来当我透明。这次叫我过去,肯定是要买什么。我已经做好思想准备了。”
“哈哈哈,没想到你这么年青帅气的小伙子也有这种困扰。我老婆和女儿平时理都不理我,偶尔打个电话很温柔地叫我出去喝下午茶,说给我留了好吃的点心,说要给我买件衣服,那就一定是有什么大额消费需要我去确认。为了买一个一两百万的包,要配一堆乱七八糟的货。什么外套,裤子,皮带,手表,沙发,地毯,狗窝,狗绳,狗碗,狗鞋,狗毯子……我和家里的狗日常用的都是那个牌子的东西。”
“还有两套高尔夫球杆放在地下室吃灰——唉,做男人真是没意思。做有钱的老男人就更没有意思啦。”杜海笑道,“所以趁你现在又年轻又有钱,好好地享受恋爱吧。”
危从安笑道:“知道了。我去去就来。”
他快步走出大堂,非常愉快地朝女朋友设置的那个笨拙的,可爱的,希望五百万够用的陷阱走去。
贺美娜双手捧着一份茶歇站在酒店门口的一丛红褐色灌木旁,引颈眺望。
她这个位置可以很清楚地看到马路对面的百丽湾球会。从出出入入的客人当中,她非常轻易地辨认出了危从安的身影。
她看着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出门口,看着他擡手看了看腕表,看着他朝这边望过来——
她一时玩心大起,故意往红叶石楠后面躲了躲。
他应该没看到她,大步往过街天桥的方向去了。
“我现在知道你对岑院士提出的要求是什么了。”
突然有人靠得很近地对她说了一句话,咖啡的香气一直喷到她脸颊上。
贺美娜后退一步,转过脸来,看到是那位在青年论坛上见过的大湾区男青年。
他笑着递过来一个纸杯。
“咖啡?”
“不了谢谢。”
男青年笑了笑,将自己杯子里的咖啡一饮而尽,然后把两个杯子叠起来。
“贺博士,之前我们在青年论坛上见过面,我还问了你一些非学术的问题。怎么你的眼神好像完全不认识我一样。”
“不好意思,我有脸盲症。”
他笑了起来:“这种借口骗骗外行还可以。大家都是同业,就没必要把不走心说成基因缺陷了吧。”
贺美娜笑笑不说话。
今天的讲座除了学术交流之外,还有几家赞助公司的新产品推广,气氛比较轻松随意,所以她穿得不似上次青年论坛那样庄重素净,焦糖色连衣裙配奶油白长风衣,一张俏脸晶莹剔透,一双妙目黑白分明,亭亭玉立地站在红叶石楠旁边,别有一股初秋的韵味。
确实是个美女。他想。
但鲁堃也不是没有见识的人哪。怎么就被迷得三魂不见了七魄呢。
“上次听你演讲已经感觉非常精彩。今天你从另外一个角度讲解AI辅助药物筛选方案,更是让人拍案叫绝。你什么时候有课?我一定要去旁听学习。正好格陵理工和格陵大学挨得很近。”
他朝贺美娜靠近一步。
贺美娜不动声色地挪开。
“您入职格陵理工了?恭喜。”
“谢谢。你什么时候有课呢?”
“我这个学期没有课。”
“专心申请科腾项目?”
“您应该也要申请吧。”
“薛院长要我就改进式TIL疗法的内容写个初稿练练手。但是明丰那边说今年的申报细则可能会有重大调整,叫我做好两手准备。”
他这话说得有点含糊;仿佛是在等她主动询问。
但贺美娜只是“哦”了一声,点点头表示了解。
“贺博士不关心会有什么调整么。”
“鲁堃的消息不会免费给我。”
“哦?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但你真是冤枉鲁主任了。”在他看来鲁堃太体面了,根本没有必要对竞争对手这么公平公正,“他的原话是这样的——虽然具体细则还没出,但科创局内部会议上已经定调,首先资助力度要加大;其次本次科腾项目评选要适当地向那些刚到格陵发展,首次申报的年青科学家倾斜。最后,今年凡是进入了终选且年龄在35岁以下的申报人会自动获得格陵科技青年35人引领计划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