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不被爱的才是小三
魏逐风终于有了一点点反应。
他嘴都没张开地哼了一句。
接着,谁都不再说话了。
陆扬在他背上睡了一觉,很长的一觉,很安稳,没有被打扰。仿佛并不关心他剖开身躯人的下场,也不关心要守护到怎样的惩罚,更不好其魏逐风会将他背向那里。
他好像回到了长大后第一次见到他那一天。
他虚与委蛇,希望不要让他发现,他少时景仰过的镜花水月,长成了一个无趣、无聊、别有用心的大人。
偶尔耳边会有震响。都是小批次的,而且根据距离推算,暂时没有大范围地伤到人。
梁康权是主动成为弃子还是被忽悠,他一点都不关心了。
陆扬很快发现他们在反其道而行之。
浩浩荡荡的人们也许在奔跑,在撤离,在距离喧嚣中心越远越好,有能力的人四处奔袭,能够提前切除引线阻止一场爆炸就是一次成功。他们在拯救活着的人,但是他们在离死亡边缘线毫不犹豫、无人可阻地朝前迈去。
魏逐风在拖他下水。
他开口,是真的很困惑道:“这是你的殉情方式吗?”
然而莫名其妙的,轰鸣声每离他们更近一点,他的心就会轻松一分。他骨子里是不是有一种钟情于凌虐和折磨的怪癖?
直到很久以后,小狗才轻描淡写地说:“想得美。”
陆扬又打了个哈欠。
他圈紧的胳膊慢慢垂落,又耗尽全身力气擡起来,绑紧。像一根很细的线空悬着残余的执念,指甲因为已经没有办法控制力道在掌心抓出一道道可怖的凹陷和血痕。
等到魏逐风以为他要再一次陷入虚脱的昏迷中,胳膊上有很小的劲道横向地扭了一下,他顺着视线看过去,撞见了河流。河流旁经过仔细辨识,有一团混乱的污泥,边角里藏着半个鞋印。
他没问,循着流向向上走。
每踩一步,小腿就慢慢陷进淤泥里。
陆扬默默从他背上下来,非常快地接受了自己从嫌弃别人拖后腿,到自己从客观意义上已经变成一个巨大拖后腿的人的事实,接受整个翻天覆地的变化对他来说并不算困难。
他也没有自告奋勇站在最前开路,而是戳了戳魏逐风的肩膀,在他不明所以的目光里催促他脱下鞋袜,挽起裤腿,最后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经过淤泥,从浅到深,最狭窄幽深的河道淹到了腰的位置。魏逐风回头看,默不作声地递出手。
陆扬正不声不响地举高胳膊,以求勉力庇护着的东西都不会被弄脏,十分具有主人翁意识,面对魏逐风的挑眉相觑也不明白他在觉得什么有意思。他分明是在很正经地做很成熟的正常事。
所以接受帮助也无可厚非,他握紧了递来的手。
“是吧,你看这地方连我都没来过,横山设置那么多禁区是有道理的,不是无的放矢。”
手托着他向上跨,最尖的一块石头过去了,手依旧保持一个使劲的状态,像是故意状猛地朝前一拉又突然泄劲。
陆扬左膝扑通一下跪在河里,下半身几乎全脏了。神情一言难尽,但是没有讨厌和怨怪。
“起来。”那只手像没事人一样,非常关心地放在他眼下。
他一次又一次地握住了。
河道渐渐变浅,也逐渐变窄,最终收缩成一个引了活水的砖池。像是横亘在一条连绵不断河流中的羊肠小径,幸亏水流速不强,否则就凭借河道收束的冲击,这些吸附青苔的砖块早就被击打得东一块西一块。
就这么小一个池子里,种了些长相怪异的荷花,反季节地盛放到荼蘼,结出的浮藕像是美人头。
陆扬没看什么酷似人砍下来的头,把鞋袜等一众一点没受到伤害的东西朝魏逐风身上一丢。
这砖池早年建造也许是为了汤浴。否则迷蒙的热气怎么会糊住陆扬的眼睛?
他沿着池壁躺了下来,松散得像没有骨头一样。
“哐当——”
手指撞到一件瓷器。是一个碗。
在斜对角一模一样的对称位有构建、材质完全相同的另一个碗。常年奔涌的祸水到此吃四处飞洒,瓷碗常年保持着一份足以遮盖住碗底的水。远远看去,活像是劝旅人更尽一杯的酒。
或汤。
尤其是当陆扬看见源泉尽头的一座桥,更加确认了这是汤不是酒。
黄泉路,奈何桥。
再想仔细打量时,眼睛被蒙上了。
他确信,这不是热气遮眼该有的效果,因此是真的被什么布一样的东西紧紧地捂上了。
“这是杨绍用来绑我手的东西,他怕我跑,所以挟持逼我来找你。”
陆扬问:“杨绍是谁?”
“你不知道吗?”
“你见到他了?”陆扬没有去碰眼睛,鼻翼轻轻耸动了一下,像是在凭借气味确认安全感,效果不太显著。他显而易见地没有一开始坐得住,但他仅仅只是不动声色地换了个姿势,“说了些什么?”
“他很一厢情愿地认为你是他的小外甥,正在不惜一切代价地保护你。”
他听到不惜一切代价的时候反复琢磨起这几个字,最后猜测这个说法里有多少夸大的成分:“是啊。那你呢?你看到他这么做,心里是怎么想的?”
魏逐风云淡风轻的说:“我的想法很重要吗?你不是向来不在乎我的想法?”
不能对视限制住了陆扬最大的武器,加重了他的不安和不确定,然而却让另一个始终缄默不语解开了一道不愿说出口的禁制。
陆扬:“我们来打个赌吧,你……”
什么东西贴了一下嘴唇。
陆扬面无表情地说:“你知道现在情况紧急外面的人要么忙着不被杀,要么忙着抓我出去杀吗?”
“这有什么,你不是还忙着和我打赌吗?”魏逐风摇摇头,诚恳道,“我不赌。”
他对杨绍没有信任,更没有额外的希冀或索求。所以,如果他能为他做到什么,那是意外,他会高兴,但是如果没有,他也不会因此失望。这个人只能撼动他的很小一部分情绪。
陆扬微微扬起一点头,仰卧的姿势显得脖颈特别长,池边累积着滑手的青苔,除此之外还算干净。
魏逐风忽然顾左右而言他:“几年前的有一天黑无常突然来找我,我跟他一点都不熟,所以我问他有什么事。”
“……”
“他挣扎了很久,告诉我,他发现自己有点不对劲。”
那天魏逐风擦着他的箭,无欲无求浏览下一个任务对象的资料,有点不耐烦地问:“哪儿不对劲?”
“我好像对男人有点奇怪的想法。”
“有就有,你为什么想到来找我?我能给你什么建议。”
“我有时候会想要吻一个人。”
“是吗?”漠不关心。
“下次,我会问他,可不可以和我试试,可不可以吻他。人总要,试一试。”
他朝前附身,一点一点,手指掠过青苔,立得很稳,没有打滑。
“可不可以试试,我从来都不问。”
“这里很安静不是吗?”
呼吸在鼻尖,陆扬忽然问:“要花多少银子才能建造出这么一座汤池呢?”
汤泉行宫远在上京,他只听说,一次都没去过。
魏逐风读过的书很少,也不喜欢读书,所以脑子里明皇杨妃一闪而过,脱口而出,带着低低的笑意:“那有什么难的,随便选址建一座就行了。小的,不花钱。”
“是吗?”他在一种极其困倦和虚脱的状态下,像在听故事和梦话。他是真心实意地担心,“可是我等不了那么远怎么办?我好像快要死掉了。我感到有一种东西在我身体里逐渐流失,我可能等不到汤池那么好的愿望了。怎么办呢?我好想见见霜寒啊。”
魏逐风问:“所以见到林霜寒是不那么好的愿望,对吗?”
“对。”他点点头,眼泪从被遮盖的黑布里唰一下滑下来,“是最近的愿望,是最可能会实现的愿望。”
再远的,再想要的,都看不见了。
“你不生气吗?”
“为什么生气呢?”魏逐风很耐心地用手刮过他的鼻梁,“你不是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过了我是你的小狗了吗?”
“我没有,我说的是,我爱你,你篡改词义。”
“不对吧。我听到的是,我很爱你。”
陆扬回忆了一下,不得不气馁地承认:“好吧,我记错了。”
“那你再说一遍。”
“魏逐风,别人家的小狗是不可以上床的。”他强调道,“掉毛,很脏。”
“不掉毛不就行了吗?这是你自己捡回来的小狗,掉毛你也不能丢掉。”魏逐风告诉他,“这是你的奖励。”
陆扬刚想带着深重的笑意接,这到底是什么奖励,就被吻住了。
喘息声深重,他发不出声。
他很高兴地在陆扬耳边很低,又语焉不详地说:“小陆大人,奖励你这一次没有任何隐瞒,风险共担,没有愚蠢地自己承担一切。改变自己是不是很困难?”
什么样的力量可以击溃黑暗,让我们重新得到救赎呢?
有些人不承认这些力量。
“小狗,如果我说我真的很喜欢林霜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