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亡羊补牢
侍卫总领常居宫内,随喊随到。
然而今日从福庆殿走出时,背上竟被汗湿透了。他神色恍惚到了御花园旁,听见了树丛里一声虚弱地猫叫。
穆姚定睛一看,紧张起来,黄黑相间的花纹,这不是陆扬的猫吗?叫什么来着,仿佛还没有取名……
猫嘤咛一声,仿佛下一刻就要高空坠到池子里,就在他仰头的一刹那,四爪应声而落——
穆姚来不及多想,应声扑了出去,扑腾一声跌入水塘里,把猫高举起,却忘了自己不会凫水,硬生生呛了好几口水。
模糊中从岸边递来一根粗壮树枝,没摸准距离,哐啷敲在他肩膀上,痛上加痛,给他往水里又干沉了几寸。
他在水里只能看到一片富丽堂皇的衣角,看不清救命恩人的相貌,只能握紧树干被动地朝岸上拽,直到半边身子露出水面,施救者即刻将枝干丢开,抱着胳膊不胜其烦地蔑视着他。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穆姚喘着粗气怒目而视,谁家好人救人救到一半撒手不管的!
这猫胆小又容易应激,一视同仁在穆姚胳膊上挠了一下,害怕地抖了抖水,跳进了弯下腰等待的魏逐风怀里。
他国皇子的道歉高贵而吝啬:“抱歉,你可以找医师来看看。我家小点寻常不咬人,或许是在你身上闻到了难闻的鸩酒气味。”受人胁迫,送到地牢,逼叛徒饮下,痛哭流涕,说着身不由己己不由身的毒药。
穆姚眼前一片水雾,分不清是波光粼粼的水塘,还是积年梦境里软弱和懊悔的记忆。
他挑起一边嘴角,说道:“裕王殿下很记仇。”
场面话人人都会说,会用相对美好和道德高尚的词去美化自己的行为,但他没料到魏逐风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肯定地说:“是的。”接着冷静反问:“不然呢?”
水珠从穆姚额发前低落,他发觉不仅下半身沾完水沉甸甸,哪怕对峙时也显得无比狼狈,顿了顿,他说:“替我提醒陆扬,陛下已经下令,命我父亲即刻前往北境一线——剿匪。”
最后二字不知是否出自报复的心态,说得又狠又重,只是话音刚落,才浮上岸不过一时三刻的头颅即刻间又被按回了水里!
“唔……”
四周空旷无人,水面泛起一阵虚浮的白色泡沫。
穆姚脱开手拼命挣扎,探出半颗头喘了口气:“你!唔……”
就像给死刑犯临死前得见天光似的,白白给予希望,顷刻间又将人掌控于手中。
魏逐风拎穆姚就像拎一棵杂草。
到底还是没真的动手,方才窒息的半刻钟,却是他此生最漫长最难以忍受的时间。
穆姚拼命咳嗽着,眼中显露出仇恨。
他恨这般俯视的目光。
等到静下来回想起视野中的最后一瞥,他忽然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此人脸上有伤。
屋里暖融融,下人都在犯困。
魏逐风抱着猫踌躇了片刻,对着脚边的水洼照了照嘴角那片青紫。
意识到躲不过去,于是推门而入。
他还没反应过来,肩上的披风已经被人解下,挂到墙边,拍了两下惊起一片浮毛,落在陆扬鼻子上,害他打了个呵欠,声音钝钝的就像才醒,不由分说地抱怨道:“老早就听见脚步声了,怎么一直不进来。”
火星在空中炸开一瞬。
魏逐风浸过水的冰凉的手,从这一刻开始渐渐回温,于是他急促地笑了一下,不想让任何人看见似的飞快收回去,在此时听见一声短促的呼吸。
陆扬瞪大眼睛,若无其事地伸手碰了碰他的鼻梁骨,而他配合地弯低点身体,将脸递出,懒洋洋由他摸。
手指上下窜动,继而强装镇定地说:“鼻子断了。”
“断了吗?不觉得。”
“嘶——戳疼了你就知道了。”陆扬皮笑肉不笑,手指偏离,往他颧骨上来了一下以示警戒,翻箱倒柜去找药。
另一只人很乖地盘腿坐好,什么也不做只默默看着他。
陆扬手里专心致志:“为什么不开心?”
“因为你不和我成亲。”
“少来。”他轻微斥责了一段,低语道,“……拿错了。”于是又伸手去拿正确的药。
“为什么不好?”
陆扬喉间动了动,很温和但是很严肃地看向他:“你不必因为同情或是自己也不明白的宿命感,将其归结成心动的佐证。”
魏逐风说:“难道你就分得清吗?”
“当然了,我是大人。”他轻车熟路地带着药粉,端详片刻,倨傲地吩咐道,“躺下来。”
不然会撒。
魏逐风闭上眼睛,眼睫很长,他以前都没有注意到,眼型尾端居然有些微微下垂,在不施展恶意时,像一只湿漉漉摇尾乞怜的小狗。
陆扬顿了顿。
他不会让人摇尾乞怜,从珍视之人剥夺安全感、得到掌控真的能作为胜利的象征吗?
小狗被看出来不开心,没有任何犹豫开始告黑状:“我又见到那个老太监了,还是打不过他。”
虽然是泄气的话语,却并没有因此颓败,因而显露出一股少年气的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