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心为形役
浑浑噩噩从密室中走出,他记不太清自己是否答应了离奇的请求。
以醒酒为名,廊下站了几个散漫的富家子弟。
陆扬没有回去,赵烜的警告还在耳边。
他的才智或许看不出一时间各方势力聚集上京的风起云涌,但对于捕捉人最珍视的东西,扼其命脉之上,居然展现出惊人的天赋。他对一路脱离掌控的事态束手无策,于是只好在陆扬耳边道,他将封赏长公主家的小郡主,引人进宫由太后抚养,审时度势,看看要不要北上和亲。
陆扬曾经的副将王光,唯一的不过及笄之岁唯一的亲妹妹。
赵烜像一头熊,嗅觉敏锐到令人胆寒,他没有什么更好的筹码,只是说,像王光这样可以拿的出手的家眷,他还有很多。幸存者众多,他可以从太昌府余下来的人里一个一个找。
这比鞭笞亲生父亲的骨灰更让人感到恶心。
陆扬浑浑噩噩走到小径,心中一阵波涛翻涌,但面上除了苍白,始终分毫不显。
“你还好吗?”
是个童声。
陆扬惊醒,擡眼撞见个孩子。
五六岁的小男孩一脸担忧地蹲下,给他递了张帕子。
陆扬面色苍白,勉强道了声谢。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完孩子的穿着打扮,隐隐有了个猜测:“太子殿下?”
男孩幼稚的脸象征性地漫出几分威严,沉着地点了点头。
不知是谁教他的,在如此稚气的年纪竟学会了这样老成的动作,皇帝登基不过三年便立嗣,此后再无所出,若不是对这个孩子十分珍爱,便是有其他的皇家私隐。这样一想,这孩子的矜贵和自持忽然也就不无道理。
男孩清了清嗓:“你打量着孤做什么?”
这一套放在旁人身上或许是管用的,可陆扬向来不怎么怕死,便捏了捏小皇子的脸,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一张很金贵很清俊但是很不恭敬的脸忽然一下放大在男孩眼前,令他一时间摒住呼吸,不知是该惊讶还是要生气,他的疾喝带着一种公式化的忐忑,就仿佛是因为身份应该发怒,才发怒一般,跺了跺脚,没有任何威慑力地抱着胳膊哭喊:“大,大胆!竟敢摸我,摸孤的脸!来人,把他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男孩身后随行一众宫人面露为难,咬咬牙上前,一碰到陆扬危险的一觑,便兀自又退回去,挡在小皇子面前。
分明是认识的。
男孩被大人间心照不宣的一番交流瞒在鼓里,兀自愣怔,委屈极了:“你们为什么不动手啊,明明是他欺负孤。”
“太子殿下不必动怒。”陆扬擦了擦他的眼角,温柔地引导道,“告诉我,是谁教你,下人犯了错就要拖出去挨板子的?”
小男孩没能发起威势反而被教训了一通,那点撑场面的面具掉了个无影无踪,眼下终于哭成个五六岁的奶团子:“是娘亲教的,她,她说我是父皇唯一的儿子,是天底下第二尊贵的人,无论我做什么,别人都得让着我。”
陆扬歪了歪头,注视着他:“可这天下何人不珍贵?”
他把孩子抱在怀里,慢慢走回去,“父皇很少陪伴你吗?”
宫人默默跟在身后,也没有上前阻止。
孩子或许是察觉到他并没恶意,羞愧地躲在他怀里,闷声说:“父皇有顶顶重要的事,每次见我,都要问我功课。他会陪我的,真的!他会找一堆人来陪我……”
“那想必你功课极好,经得住他随便问。”
小太子的眸光忽地亮起来了:“太傅也说我文章写得好。”
陆扬犯了难:“我不常在宫中行走,不太认识路,要么就请殿下替我指点指点,让在下送你回去?”
小皇子兴奋地指起路来,走了一会儿,他面上有些歉疚:“哥哥对不起,我叫明书。我原本看你难受,只是想去给你送个帕子的……”
陆扬细细听完,心里一暖,到最后才说了声:“没关系。”
“你悄悄把我送到门口就好了,不要让我母妃看到。”赵明书眸光亮了亮,又不好违背母亲的意愿,悄悄凑到他耳边说:“哥哥,我见过你的画像。”
陆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难怪这孩子见他也不认生,虽然狐假虎威装了一通,但骨子里的亲切感几乎与生俱来。
原来是这样。
赵明书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他将手指无意识放进嘴里,背后响起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