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他是陆扬最亲近的人,却连他练的什么招拿的什么兵器都不清楚,他对宋舟一个小崽子下手,难道就没有一点点恼羞成怒的意味在?
望山刀主的魂魄像驱不散的幽灵,整日漂浮在他耳边,比活着时哀怨。
拾走了那把刀,会被梦魇缠身,累世的煞气倾注……
显然,灯绛阁的滢心也没有贸然出手,一个修静心道的人尚且被吸引,被追魂索命,何况是拥有?阁主不会让她用命去交换一桩誓言成败的。
半炷香过去。
“想好了,都不要?”魏逐风突然擡起一只手,压住了肩上的弓。
他走上前,如入无人之境般轻松地捡起了那把刀,朝目瞪口呆、不解其意的两方势力略一颔首,大步流星地走远了。
等一下。滢心猛地皱起眉。这小子凭何能如此轻易拿起望山刀?
人都走远了,她忽而有种微妙的被耍了一道的错觉。
徐子良很有眼力见,早在魏逐风虚情假意要放刀时便看清了局势,知道谁是能救他们脱离险境的大腿。
那像是长在荒漠上的野性青年吹了个骨哨,一早躲进草丛里的马便疾驰而出,乖乖顺服在他身旁。
“还有事?”
徐子良欲言又止,宋舟却伸手:“给我。”
魏逐风从马背上取出储备,将箭筒填满,看也不看她,“他是不是教过你,强迫别人时至少要懂点礼貌。”
宋舟顿了一下。
她在陆扬战死后与其说变得乖巧,不如说更乖觉。机警灵敏,知道该怎么与人打交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仿佛在一瞬间便长大了,脾气也日渐增长,听不进去一点话。这人如此教训……徐子良隐隐察觉不妙,怕是要引得宋舟动手,要么一脚踹翻,要么动刀见血。他忐忑不安,听见嚣张跋扈的小姑娘扇动着眼睫,垂头丧气地说:“对不起,可以给我吗?”
“不可以。”魏逐风说,“我要熔了它。”
“……”
徐子良脸色一青,急忙想要上前阻止,却见宋舟和早就知道此事似的,纵然神情灰暗,实则是默许,好像这不是她费尽千辛万苦赌上性命才拿回来的东西。
小舟对这位殿下有种莫名的信任,甚至于他仔细而惊讶地发现,方才当他出现时,宋舟的呼吸都放慢了一层,仿佛只要他在就一定能保证他们安全无虞。
宋舟气不过,争辩道:“你又不让,你又要问。”
“昨天我怎么和你说的,还没有过十二个时辰,就又因为这堆破铜烂铁惹是生非。你明知我并不待见你,最后还不是要求到我头上,你们曲明匪寨的人,个个亏欠,个个喜怒无常。”
宋舟脸色很难看,可也没有动怒。
这样低着头挨训,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她仿佛从刀枪不入,分明决断的宋舟姑娘,变成了只知聒噪,不知世事之大,天多宽广的小舟。
一人揉着疲倦的眉骨,很是操心地喊:“小舟啊,今日有没有做功课?”
小魏殿下瞥了她一眼,终于还是将马辔交在她手里,走之前留了一句:“别再想了。好好念书,抑或是好好习武,好好嫁人,其他的事轮不到你来操心。”
“殿下!”徐子良喊住他,“你腰间佩戴的那枚铜钱能够借给我看一眼吗?”
魏逐风忽地停下,始终如古井无波的瞳孔陡然间闪烁了一下。
他慢慢地压制着说:“什么?”
“这似乎是寨主的山鬼花钱,并非寻常铜钱。敢问殿下近三年来游走四方,是否极少遇到黑店阻扰,车行不便?”
“……”
“那便是了,”徐子良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眶热了热,却还是笑着对晚辈行了个道士的礼数,“祈求山鬼,护佑平安,去除邪祟,化解不顺,百病退消,顺当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