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太子殿下
保持整洁,不许损坏物件。
不许发出噪音,不许深夜大笑高喊。
不许有伤风化,大庭广众行断袖之举。
……
不许穿鞋子上床。
魏逐风拎着比他命还长的令行禁止清单,绕着陆青岚团团转,气急败坏道:“这都是什么东西?”
“你别转了,我都被你绕晕了。”陆青岚顺了顺笔上的毫毛,轻轻蘸了墨,行云流水地写了下去。
他的左手手腕绑着一段布条,正源源不断渗着血,像了无生机的一个死物,硬生生伸出一截躺在桌角。
“实在是太气人了,前面还勉强算是借住的礼仪,后面都是些什么稀奇古怪的意淫,我什么时候有伤风化,又什么时候穿鞋子上床了?”他脑子愈发疼,被气得话都多了几倍,委屈地坐了下来,侧躺在陆青岚膝盖上,闷声说,“不就是仗着我们还走不掉吗?”
“你若有急事,留我一人也能应付得来。”陆青岚心思都在默写的古卷上,闻言便摇头晃脑,随意答了一句,“毕竟被筋脉逆行绊住脚,压榨在此处默书的只有我一个,明顽夫子此举乃卸磨杀驴。”
“……”
那孩子将他使不上劲的胳膊不客气地扯过来放在怀里,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什么也没说。
陆青岚笔一顿,脑袋瓜一转,直截了当地叹道:“我错了。”
这里很安静,呼吸声密切相闻。
一片极致宁静中,魏逐风眨了眨眼,缓缓开口道:“那位山长,或许有龃龉的并不是我,而是我兄长。”
陆青岚想到那一句“我兄长是全天下最好的人”。
他装作一无所知:“北巍朝的太子殿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擅长用兵年少成名,最难能可贵的是没有皇家子弟那股不把寻常百姓当人的习性,任职前往边境历练也从无怨言,民望很高。你没资格抢皇位的,死心吧。”
魏逐风:“呸!”
陆大人如愿以偿地笑了,他赶紧抓了一杯茶漱漱口,夸了魏潜云一众好话,酸得他牙龈都要上火了。
他好整以暇地玩着魏逐风发尾的头发,很认真地直视着对方:“但是你要非常郑重地听我怎么夸他,我做不到。远远耳闻,口口相传,我也并不了解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们之间感情如何?”
“我兄长是我唯一的亲人,是我在这世上最最敬重的人。”
陆青岚似笑非笑,垂着眼,把那几个字拆开揉碎了卡在心里,喝几口茶也咽不下去。
最敬重的人啊。
早知道少阿谀奉承两句了。
他开始认同老妇人的咒骂,该死的,太子殿下。
“不过我倒是听过一件往事,或许与明顽夫子有关。昔日你们皇帝有一年突发重病危在旦夕,一位不知从何处来的和尚替他诵经七天七夜,竟奇迹般把人救回来了。皇帝亲眼目睹这长老博闻强识,忽然发了疯想要广开佛学以求善缘,并广告天下,凡修行之人且到一定境界,就可以不通过科举直接入仕。朝堂上下一片哗然,皇帝都没听进去,差点就要剃发出家,最终还是一人站了出来,拍板废止。”陆青岚提起笔旁若无人地在空中引了个圈,犹如一道尖锐的锋芒急转直下,“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人正是你兄长,手握重权,年方十八的太子殿下。”
魏逐风心中跟着一跳。
“过了几年,皇帝病好了,又觉得前几天大兴土木建起的佛堂实在有碍观瞻,耗费财库不谈,全国上下无论男女老少皆抱着一本佛经,没日没夜地诵读,渴望一夜飞升一念成佛。坐在那个位置的人大多都是喜怒无常的,”陆宗主眸光很清醒地一亮,又像错觉般暗了下去,仿若从未出现,又回到了病怏怏发着呆的样子,“所以他把佛寺推倒,禁书烧毁,原先可一步登天的佛修立令喝止,其中有一脉为皇帝抄诵佛经的,当家人因收受贿赂以次充好被太子殿下查了出来,祸及子女。我见明顽夫子的手腕上有块烙印,与当年制式很有些相似之处。”
烛火明明灭灭,悄无声息地晃了一下,被人伸手彻底拧熄了。
陆青岚示意他不要出声,一道拄着拐杖的背影就这样从明纸糊过的窗户旁飘过去了。
“我瞧着这个方向是要下山啊。明曲书院这么循规蹈矩,山长怎么带头违反院规?”陆青岚轻声引诱道,像是不怀好意给迷路人指路的海妖,“你对当年的事这么好奇,跟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陈伯曾告诉魏逐风,每月十五,神殿会放出一批鬼幽灵。
似乎是为了检验信徒的忠诚,他们在村中游荡,对夜幕降临后仍在外行走的居民进行排查,常有人当晚失踪几天后在很远的荒原上被发现的先例,违者将付出惨痛的代价。
陆青岚起初听说时就十分不屑一顾。鬼是神灵魂的镜像,神罚就是鬼蜮。
他们知法犯法跑下山,不远不近跟在身后,路上倒是很平安。
明顽夫子弯弯绕绕,进了一户村民家中,紧接着,那原本漆黑一片的屋舍骤然点燃了灯,一对男女勉强披起衣服,战战兢兢迎接这位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