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祁鹤将他松开,慵懒的嗓音矜贵优雅,半裹着喑哑,低声道:
“如果刚刚我没来,你就要被人这样轮番按着亲一遍了。”
他说这话本来是想让陆泽害怕,不曾想说着说着语调便携上股难言的妒意,垂下的手臂中,敛有薄筋的指节缓缓收紧。
他不禁想到别的男人若是尝到那一点馨甜,便会食髓知味地含着那一点不甚明显的唇珠,细细咀嚼品味着其中的滋味。
想到这,他脸上的笑意更加阴翳。
但没想到对方只是垂着眸,没敢带一点硬气地软声回句:
“我担心你……”
祁鹤一怔,看着他那副低微可怜的模样,挤着的妒火莫名消了大半。
他的内心哑然失笑,只觉得对方实在愚蠢。
自己每次出门都会派一群保镖隐匿在身边,哪用得着他费心。
只不过对方又委屈似的补了一句:“你喝不了酒的。”
他的嗓音柔软,却似添了缱绻的尾勾,令人迷醉得欲罢不能。
祁鹤本想继续讥讽,但那句话却似轻轻柔柔地揉进自己耳中,不带任何攻击性,却直直撞在了他的心脏。
祁鹤的面容陡然冷漠下来,冷冷地盯着他。
他用极具压迫感的眼神望着他,似乎想逼出对方的真实想法,但他仿佛真的只是担心他的身体,才大半夜不顾一切地跑出来一般。
祁鹤意识到这点,内心的震颤便晃动得愈发厉害,拳头紧了又松,最后只能咬咬牙,才勉强平复自己的心情。
——担心他?
别开玩笑了。
刚刚简凌那家伙在门外说的话所有人都听见了,陆泽明明先前那般羞辱过自己,现在怎么可能做出这一切。
而且……就算他说的是真的,先前他这般羞辱自己,难道自己还要原谅他不成?
祁鹤自虐般提醒自己,垂下的眼睫掩住动摇和痛楚,殷红薄唇划出戏谑的笑意:
“刚才他们在外面说的话,你应该都听见了吧,陆泽。”
陆泽轻颤,纤长的指节在身侧收紧,却又不敢否认。
祁鹤缓缓靠近,滚烫的气息吐在他的耳旁,声音暧昧厮磨:
“你之前这样羞辱我,我很不高兴呢……”
他感受到陆泽的轻颤,却没有理会,只是痴缠地撩起他墨色的碎发,声音愈发缠绵呢喃,仿佛致死的拥吻一般:
“所以待会儿叫大点声……
“让他们知道,谁才是那只金丝雀。”
--
混乱的空气氤氲了一切。
最完美的琴弦也奏不出如此婉转动听的轻吟。
祁鹤的神经似被顽劣的酒精涂抹侵占,刺激着脑髓,激增着肾上腺素,比往常还要过分许多。
不过对方始终予取予求。
——没有任何反抗的迹象。
终于,也许是酒精迷乱了神经,也许是对方哭泣的模样实在温软可怜,祁鹤的占有欲达到了巅峰和极致,与此同时,那点防备也逐渐松懈。
朦胧中,他似乎想起,陆泽这些天的表现……也勉强算是乖软。
于是祁鹤俯身咬着他的耳垂,嗓音慵懒性感,熨帖着极致的磁性,低沉道:
“你爱我吗,陆泽。”
明明是个疑问句,却被对方强硬地套上近乎陈述句的语气,对方的回答似乎也必须是肯定。
但陆泽却犹豫了。
因为陆泽能感受到自己体内力量的急剧消耗,以及心脏处传来的剧烈疼痛。
精瘦修长的长指虚拢着,握不住任何东西。
他都有些无法操控自己的躯体了。
无疑是这些天的举动严重恶化了他的病症。
他还能撑多久。
陆泽垂眸,无法确定。
一点苦涩混杂着绝望的无助,抵在舌尖,最后化为心脏的殷红血滴,将所有希望沉沦凐灭。
没有人会注意到他的嗓音此刻含着破碎的颤意:
“我不会伤害你的,祁鹤。
“就算我死了,我也不会伤害你的,”
他的手臂无力擡起,轻轻搭在祁鹤的腕骨;而他的指腹微微弹动,略曲着去够他的肌肤,最后却只能轻擦过微热温度,落叶般凋零坠落,
“相信我,好吗?”
他的嗓音在颤动,语气又执着异常,如同孤寂末日下那唯一矗立的墓碑。
埋葬着他永远无法言出口的爱意。
可是祁鹤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回答,骨节分明的劲瘦手指收紧,掌中紧握住那温软发粉的细腻肤肉,动作恶劣了许多。
他用带上血腥味的咬噬宣告他的不满。
他不信。
脑中的记忆提醒着那些遭受屈辱和被欺骗的过往,一桩桩一件件事在他心底刻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
他抿着唇,本不欲心软。
但是看见陆泽无助地展露在他身下,软着泪说不会伤害他这件事的确触动到他的内心,于是他心底暗潮汹涌,某些地方似松动,又似被彻底绞紧。
--
之后,不知是祁鹤心里泛软,相信了陆泽迷醉时喃喃的那些不会伤害他的话语,还是陆泽近日的表现确实安分又乖顺,没有任何逾矩的表行为……
自那日在蒂里庭斯的包厢将他压着欺负了一顿后,祁鹤对他的态度好转不少。
最直观的,就是陆泽因担心他饮食不规律送来的那些饭菜,他终于愿意“屈尊纡贵”地品尝了。
虽然有时候还是别扭地不愿意承认,但每次都会吃得干净。
陆泽每次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着时,他都会装作“顺手”地将被子给他披上。
他没意识到,自己支着脸颊怔怔地望向陆泽的时间也变多了。
同时,也是近些日子仔细观察后他才发现,陆泽似乎难养得很,矜贵又娇气,时常苍白着一张过分白皙的脸,连唇上的血色也没有多少。
只有在生病时脸颊才会出现些异样的绯红。
嗯,没错,他的身体似乎太娇弱了些。
空调冷了点会感冒,被冷风拂过也会感冒,站久了会腿软头晕,吃不新鲜的食物会反胃恶心,后来甚至连用冷水洗个手都不住打喷嚏……
如果不加以注意,感冒很快会发展为发烧,到时便哼哼唧唧地更难受了。
而且他即便是白天,也极其嗜睡,和只猫似的,整天需要打盹,而且有时一觉醒来眼瞳许久聚不起光。
甚至瞳色也隐隐变得有些有些透明。
这让祁鹤会有些心惊肉跳,总感觉他下一秒就会消失在自己面前似的。
所以祁鹤虽然表面还是一副冷漠不耐的模样,但同陆泽一起吃饭时,还是想方设法诱骗他多吃一些。
陆泽总是没有异议地答应,眉眼也总是带上温和顺从的笑。
只是祁鹤总会敏锐地从中发现他的落寞愁绪。
他只当是那只矜贵的小狐貍难养,却从来没有想过是其他的问题。
毕竟祁鹤带他去过的医院次数不少,医生从来没检查出什么问题。
平静的略带甜蜜的日子如早春初融的冰雪般缓缓流淌,不知不觉地润泽着这段危险又禁忌的隐秘关系。
只是午夜梦回时祁鹤偶尔会惊醒,茫然地支起身子,眼瞳涣散,怔怔地望着自己指甲发愣。
隐约的旋律仿佛回荡在耳边,他的指腹摩挲着因久未修剪而略长的指甲,隐隐的疼痛划在他的心脏。
酥麻、隐秘、难以呼吸……
他为了走到今天这步,舍弃了无数无比珍重的事物。
被迫舍弃的事物离开心脏后,空缺那处便被填补上无比坚硬的武装。
而那些武装也成为现在这段关系中,冷漠而强硬的屏障。
——如雪山之巅永远不化的坚冰,带着彻骨的寒冷,和无望的坚硬。
祁鹤总会想起。
他弄丢了自己的梦想。
他的手掌无意识地掩住脸,整个人脱力般陷入被窝。
好累……
--
不过至少到目前为止,他们的关系维持着微妙的融洽。
只是某天祁鹤处理事务时,微信收到某只睡迟了正匆匆起身的小狐貍的消息,微微挑眉,没有说什么。
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轻动,回复了个批准,但实则抿唇,多喝了口咖啡。
今天早上只是陆泽不在,自己便不住消极怠工了一会儿。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但就当他想到对方很快便会赶来时,弧度漂亮的唇角还是不住微微上扬,舌尖餍足地略去唇上残着的半滴咖啡,尝到了微的甜意。
他应该很快就会来了吧……
但就在他正准备继续投身于工作时,他的手机却轻响一声。
祁鹤微微垂睫,低眸扫过,发现是助理发来的信息。他本没怎么在意,只是当他看见信息内容后,眉头倏尔一蹙。
【祁总,虽然您一直不让我们擅自调查关于陆泽先生的事情,但我想这件事您还是有必要知道。】
紧接着发来的,便是一条微博链接。
还有附加的一句话:
【或许您可以去看看微博那边。】
祁鹤眼瞳神色晦暗不明,紧接着便点开了链接。
即便做了心理准备,但映入眼前的标题以及图片内容还是让他不由得握紧了手机。
取标题的营销号深谙流量密码,用最浮夸最抓眼球的文字来吸引最多的流量。
《劲爆!祈悦娱乐主推艺人再发新专——天使/恶魔极·致·诱·惑》
配图是主打曲《FallenAngel》最后一幕的截图。
金碧辉煌的高洁神殿之中,微凉的金光洒落,微风掀起轻纱一角,如同氤氲蒸腾的缭绕香气;气氛暧昧朦胧,而神塌之上,纯净的天使羽翼上垂下蛇信子般的殷红丝带,昭示着他被污染至堕落的“事实”……
而恶魔有着最雪白细腻的肌肤,服饰大胆而诱惑,姿态柔软妖媚;但明明此刻是蛊惑的姿态,却更像是被天使禁锢了般。
镜头的定格,恶魔只露了漂亮诱人的嵴背,而天使似是偏头低吻住了他,搂住他后颈的手臂微微发力,青筋略凸。
这幅场面极致诱惑得可以让所有人为之癫狂。
特别是“恶魔”的本来的“主人”。
手机不堪重负地发出轻微咯吱的龟裂声。
祁鹤鼻腔呼出的气息逐渐紊乱,只感觉到孑然的妒火混杂着即将越界失控的怒意将他的胸膛充斥,挤占掉氧气的生存空间,令他快要窒息。
他咬着牙,泛着冷白韵味的修长指节不停翻看着一个个热搜词条。
因为这个MV质量太高,外加性张力拉满,所以几乎所有粉丝都在欢呼,各种歌词和MV画面的解析热度也是居高不下。
也有不少路人被这支MV圈粉,纷纷好奇起恶魔的扮演者是谁。
无他,实在是诱人得惊心动魄。
这支MV是粉丝向的,所以全程恶魔没有露全脸。
但单凭那无限勾人的气韵和身段姿态,都让不少人痴迷癫狂。
只是他们不熟悉,祁鹤却熟悉得很。
那人身体的每个部位,以及偶尔露出的殷红薄唇和精致无暇的下颌,都让他熟悉到灵魂震颤。
因为陆泽之前也用过一些社交媒体软件,所以还是有些人凭着仅有的部分特征硬生生将人挖了出来。
所以,就在祁鹤还在努力用只是拍摄商业MV来催眠自己,让自己的妒火不要燃烧理智时,有人爆出了曾经在暗巷拍到的,疑似谢临星和别人“拥吻”的图片。
他们说他们是谢临星的“死忠”,曾经在跟拍他时跟丢了,却无意间拍到这张照片。
据他们所说,当时拍照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只是现在联系这支新的MV,觉得处处都是蹊跷。
因为那两人的身型像极了陆泽和谢临星。
祁鹤的眼神逐渐陷入幽暗的深渊。
除了陆泽和谢临星,没有人知道他们这两次都只是借位。
而梳理时间线后,祁鹤脑中的片段也逐渐串联起来了。
先是陆泽跑去暗巷和别人“偷情”,之后还参演谢临星的含有暧昧动作的MV,再到后来……
就到别人家里面去了。
手机屏幕的边缘碎裂,一些残渣刺入他的掌心,温热鲜血淋漓涌出,在青筋暴凸的白皙手掌蔓延,如同极烈的艳色朱砂泼溅在雪白的细腻纸张。
祁鹤却似全然不知道痛似的,理智的弦彻底崩裂。
他的胸膛激烈起伏,呼吸急促,眼眶因情绪激动溢出生理性的泪来,肺腑的氧气似是被人剥夺……
但许久,他竟是肆意大笑起来。
笑得声音嘶哑,肺腑的空气都挤压出来,不停咳嗽,直至溢出血液味后,他还仍然不停。
他早该知道的。
怎么会被他这幅天真纯良的假象蒙骗呢?
他惯会勾引人了,永远处理不完的被觊觎,还有永远偷不完的腥……
到底自己要怎样,怎么才能将他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难道真的要折断他的腿,再将他永远囚禁起来吗?
他的眸光逐渐偏执晦涩,似是织了层密不透风的密网,要将自己心仪的猎物紧紧缠绕,而后永远囚禁在幽黑深邃的囚牢里。
他已经给过他很多机会了,如果他还不懂得珍惜,他不介意好好教导他一下。
他唇角勾起阴鸷而残忍的笑。
毕竟如果自始至终只让自己尝到痛苦和毒药般的妒意,那实在是太过分些了。
--
当陆泽推开办公室的门时,就下意识觉得气氛太过诡异压抑,让人难以喘息。
他缓眨眼睫,便瞥见坐在办公桌前沉默的祁鹤。
他身上透露出的气息锋利危险,似是蛰伏已久的猛兽,浑身染着孤烈浓重的气息,似乎在等待时机将自己的猎物拆吃入腹。
漆黑的商务西装衬得他整个人高贵挺拔,一举一动间露出着高高在上的淡漠睥睨的气息,污泥似乎难以觊觎触碰一下。
但陆泽却忍不住轻轻瑟缩。
因为他知道这尊贵气清冷如玉佛的人肆无忌惮的偏执模样。
祁鹤的眼眸也没有往常的漫不经心,取代是全然陌生的幽深和阴郁。
看见陆泽瑟缩胆怯的模样,他轻扯着嘴角划出薄凉轻蔑的讥笑,再无一丝温和。
空气安静了几秒,而祁鹤的眼神太过压迫,于是陆泽忍不住打破这诡异的宁静。
“祁……祁总,怎么了?”
陆泽对他的称呼不由得谨慎而恭敬起来。
祁鹤眼中神色晦暗,压着眉,指节轻敲桌面,慵懒的嗓音下潜藏着深不见底的危险道:
“解释一下,
“你和谢临星的MV,以及你们之间的关系。”